李静如既想让江骞争气,但对方也是真的不上进。想让儿子走自己安排好的路,偏偏对方一定要跟你拧着来,即使你煞费苦心解释也没用,李静如有时候真想痛斥几句却始终狠不下来心,至于其他人包括江父教训几句,李静如就打心眼里烦躁,没有人可以说自己儿子不行。江骞就这样在李静如的呵护溺爱中长大,本来就长歪了的性格拖着拖着歪到没边,现在李静如哪怕要打要骂,江骞都不带有一丝改变的。李静如当过小三、妻子、后妈,就亲妈做得最累、心累。江骞这么一作,昨晚的聚餐不欢而归,回来得也晚,江父年纪大,李静如这些年虽然保养没落下,可过往的岁月实打实地摆在那儿。现实就是哪怕你再有钱也无法长生不老。李静如半只脚已经踏入了“老年人”阶段,每天算计这儿算计那儿已经够消耗心神,经过昨晚江骞一闹,脑袋嗡嗡作响,和江父两人基本到家就睡了,如今被猝然吵醒,这一通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江父缓了片刻,等到心脏不那么难受了,接了电话。电话对面的人是公司的主管,曾经被江父提拔了一下,江父觉得这小伙子资历不错,结果江父没看走眼,对方熬了十年终于坐上主管的位置,权力蛮大。因此他有江父的私人手机号,可十几年来不曾这个时间打过来电话。江父静静听完对方的叙述,额头的褶子渐渐加深。“你说汪家?”
电话那头给予肯定的回复。“汪家这么做的原因……”江父揉揉眉心,思绪慢慢从刚睡醒的茫然回笼。江汪两家合作不多,但其中有一项今年敲定的企划,投资力度颇大,可以说是江家这个季度的产业最为重要的一环,就在昨天,汪家突然撤资?而且不光这一项企划,汪家切断的是一切合作。这个节骨眼上,汪家这般做无异于杀一千自损八百,两家都讨不到好处的事,汪家为什么这么做?背后一定有理由。“汪家中止合作是谁的意思?汪铎知道不知道?”
“汪董事长亲自来公司签的字,态度坚决,一定要中止合作。”
江父紧紧地抿住嘴唇,汪家现在管事的是汪铎不中用的大儿子,对方懦弱怕事,墙头草一个,不足为惧,如果是对方要终止关系,江父可能以为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些编排挑唆两家关系的话,然而现实居然是汪铎那只老狐狸亲自提的。汪铎那只老狐狸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可比他没出息的大儿子多了,江父当年在商战场里算是汪铎的后辈,老狐狸表面文质彬彬,对后辈一手栽培,背后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江父当年差点着了老狐狸的道。之后江父一帆风顺,生意升隆,汪铎立即抛弃过去的恩怨,主动寻求合作。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这些年江父与汪铎的合作也算称心,两家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友好关系,但为什么突然间这段关系分崩离析?问题出在哪?汪铎不可能不知道撤资这项企划,对汪家而言没有丝毫好处。主管认为汪家切断关系这个举动必须知会江董事长,电话里面说清楚大致后,电话挂断,江父仍坐在床头思索。三天前的晚宴上,汪铎孙女失手打伤了漓云,然后汪铎的儿子亲自道歉,那时候明明都好好得。这才过了三天,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江父有些不淡定,很想当面问汪铎那只老狐狸把事情问清楚,可他皱皱眉,到底没有动作。如果放在壮年时期,江父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派人调查清楚。可人上了岁数,有时候把脸皮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汪家那只老狐狸突然翻脸,也不说清楚因为什么,那就等日后让他后悔去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静如总算缓过神,悠悠起身,半靠在江父的肩膀“生意上的事吗?”
江父没隐瞒李静如,概括性地把事说了。“汪家太过分了!”
李静如觑着江父的神色,依附对方的心思说话,其实她本身对生意场上这些事一知半解,不过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尤其讨好江父讨了将近半辈子,没人比李静如还懂江父,年过半百的男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李静如都能猜出八九分。“嗯。”
江父眸色深了深,开始计算汪家这次撤资会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直接跳过道德层面,思量利害关系,江父可以说是天生的商人。李静如佯作义愤填膺道“汪家这么做,就不怕得罪我们?”
江父睨了眼面容柔美的女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生意场上,得罪或者合作都是分分钟的事,即使汪铎那只老狐狸一声不吭猝然解约,可只要汪家有价值,两家又没有几代的恩怨,日后还是会有合作的可能。李静如“不合作就不合作了,我们还差他一个汪家不成?孩子爸,你说对吧?”
江父皱皱眉,女人的话过于天真,而且打断了他的思路。李静如瞧到江父面色不好,于是眼眸瑟缩了一下,抿嘴不再说话,安静地依偎在男人的臂弯里。江父叹息,中间掺杂了几丝无奈,当初喜欢李静如是真的,这么些年对方也一直兢兢业业为家里考虑,任劳任怨,可对方和自己思想有差别,没有共同话题也是真的。这一点上,江父罕见地怀念起穆唯,几十年前自己生意刚起步,穆唯给他提供了不少商机,有好几道坎都是经过穆唯的提醒,自己恍然大悟后立马趋利避害。那时候顾不上风花雪月,穆唯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自己一同并进的伙伴。就算没有爱,自己也能和穆唯走过一生。那时候的江寅确实这么想的,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辜负穆唯。可每个年龄阶段的人的心绪都不一样,创业时喜欢家里吃苦耐劳的烛光,成功后便贪恋起窗外的月下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