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尘看着站在门外的一众人,不由瞠目,怎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还没等少年开口,身穿华服的长须老人就抢先笑问道:“小哥,南先生可在家?我等初到宝地,特地登门前来拜访先生。”
陈心尘看了一眼众人心中默默数了数人数,本以为师父所说的客人跟来了又悄悄走了的许鸣三人一样只有寥寥几位,想不到这一下就来了八位,这样也好,刚刚还在后院亭中跟师父抱怨客人怎么不凑一块来,省事些,这下心想事成了。陈心尘微微拱手,向众人说道:“诸位请进,师父早间已经说了今天会有客人来访,里面已经煮好了茶水。”
老人对南岁川的未卜先知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他们从踏入武宁国土地的那一刻起众人就像是在主人的眼皮底下进入了人家家中,提前得知他们来访并不稀奇,何况所有外乡修士进城后先来这所宅院拜谒本就是一桩铁定的规矩。反倒是眼前少年的那一声‘师父’让他吃了一惊,少年时就听过宅院主人不少传说的老人不禁抬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陈心尘。居然只是名小小的三境修士?老人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意味,名动天下的避世高人的弟子只是个修为只有三境连末流都算不上的少年?他心中认定眼前的少年身上定然是使了什么连自己都看不穿的高明障眼法。与此同时,其余七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看着并年纪不大的陈心尘,众人都很好奇,里面那位备受师门长辈推崇的南先生的弟子到底是怎样的天纵奇才。结果让所有人都很失望,门内只是一名相貌清俊的少年,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唯一的奇特就是少年的境界修为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但熟知天下光怪陆离之事的众人心中都不肯轻易相信。陈心尘感受到门外八人的奇怪眼光,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诸位,可是有什么问题?”
为首老人闻言咳嗽了一声提醒众人,然后笑呵呵答道:“没有,没有。”
陈心尘将府门大开,众人跟在老人身后陆陆续续走了进去,待所有人都进门之后,手掌还抓着大门的陈心尘才轻轻将门关上,然后走到众人前面领着他们前往大厅。一行人在原本只住着师徒二人的普通宅院中行走显得有些拥挤,陈心尘和老人并排而行,董曲江、董曲河两兄弟紧紧跟在身后,韦聪与气质儒雅的年轻人在后面轻声谈论着什么,黑衣解如钟与女子蓝娟行走时保持着一小段距离,那名高大男子身材在众人中鹤立鸡群,走在众人最后,仿若一名压阵的雄伟将军。众人来到前厅,因为人多,陈心尘舍弃了他和师父平时使用的圆木桌子,直奔摆放在另一边几乎很少用到的长条形木桌,木桌左右一边足以坐下四五个人。陈心尘顺手将茶壶以及茶具拿到了长条木桌上,然后一边摆上四个茶杯,请众人落座后熟练地给每个茶杯都倒上了茶水。老人坐在右首第一席,他左右顾盼了一下,而后向陈心尘和蔼问道:“小哥,南先生何时过来?”
陈心尘趁着空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随即很自然地坐在中间位置上,说道:“哦,是这样,师父在后院待客,没空过来前厅了,所以吩咐我接待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小声道:“本来还有三位客人在这儿,刚刚我去后院禀告师父回来时就不见了踪影,兴许是等得太久不耐烦就先走了。”
灵飞山的六人想起了在巷口遇上的三位,心中了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人轻声询问道:“冒昧问一句,小哥可否告知是何人在后院拜会南先生?”
随即又附上了一句,“老夫只是好奇之下随口一问,小哥如果觉得不便说也没关系。”
陈心尘觉得这位长须老者挺讲礼数的,于是很随意地说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后院是四位来自什么天南宗的客人,一个老道士带着三个徒弟。说来也怪,今天我才知道我家师门居然就是那个天南宗,那老道士名叫沈维,按辈分得叫我师父一声太师伯,叫我一声师叔嘞。”
众人听到天南宗,又听到沈维的名字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他们知道天南宗一定也会派人前来,只是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窥莲峰峰主沈维。老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起身说道:“老夫邹三星,来自灵飞山。”
他手接连指向旁边和对面几人,一一介绍,“韦聪,周天裕,高力辅,蓝娟,解如钟,他们都是我灵飞山掌门的亲传弟子。”
韦聪五人紧接起身,向少年施礼致意,陈心尘见状赶忙也站起身来还礼。董曲江紧随其后道:“在下董曲江,这是舍弟董曲河,我兄弟二人来自奇煌洞,道友有礼了。”
一对长相打扮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起身对陈心尘微微拱手。陈心尘还了一礼,虽然从没听说过他们口中所说的灵飞山与奇煌洞,但见他们彬彬有礼,不由将他们与不告而别和从后院登门的许鸣与沈维比较,显得顺眼多了。大家都纷纷坐下,各自饮茶后,陈心尘终于问出了困扰许久的疑惑,“诸位客人既然是从武宁国之外来的,可否给我讲讲外面是一幅什么光景?”
他绕绕头,赧然一笑,“听说外面的新鲜事物比上阳城还多得多,还从来没走出武宁国看过呢。”
陈心尘并不是像坊间描述江湖侠客的话本小说中那些少年侠客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满怀憧憬,渴望着有机会仗剑走天涯,其实他对武宁国之外的光景也谈不上多么憧憬,只是少年单纯的好奇,如果让他现在离开师父,离开上阳城,离家远走江湖,他心中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作为南先生的弟子,纵然众人眼中分明‘看到’只有区区三境修为,但谁也不敢小觑问话少年。本以为陈心尘会谈论什么高深话题,想不到居然问出了这么个在众人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一身锦绣华服的邹三星不愧经验老辣,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看小哥你年纪不大,莫不是从来都没出去游历过?”
陈心尘使劲点头。邹三星轻抚长须,看陈心尘的表现,他心中断定眼前少年居然不是刚刚所猜想的施展了什么障眼法,于是他温和笑道:“小哥想知道些什么?我们这些远来访客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心尘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到要问些什么,只好说道:“我其实也是随口一问,老前辈就捡些平常事说说,要不说一说最近的新鲜事也好。”
“诶,使不得,小哥这声前辈老夫可受不起。”
邹三星连连摆手拒绝陈心尘的称呼,南先生的弟子称呼自己为前辈,那自己岂不是和南先生成了一辈人了?道龄与后院凉亭中的沈维相差不大的华服老人可不敢占这么大的便宜。邹三星认真想了想,便略带自得道:“老夫修行这么些年,去过太和洲,抬霞洲,唯一没去过的就是一片雪原,冰封万里的坎坎洲。”
虽然老人在别洲只是走马观花式的游历,但在同辈同道之中他也算得上是见识过一些世面的人了。韦聪等人闻言全都轻轻点头,邹长老在灵飞山是出了名的闲不住,年轻时便喜欢四处游历,虽然修为谈不上巅峰,但见识却比山中那些动不动闭关一两个甲子的长老们要丰富得多,这也是灵飞山掌门要求邹三星领衔五位年轻弟子武宁国一行的原因之一。大家预料中的少年应当眼含钦慕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迎来的是陈心尘一头雾水地问道:“嗯...太和洲,抬霞洲...都是些什么地方?”
此言一出,饶是一旁默不作声看看戏,准备喝完茶就溜的董曲河都有些哑然失笑,两兄弟同时用诧异地眼光看向陈心尘,高人弟子不愧是高人弟子,这种问题也能问出口?邹三星更是忍不住放声笑道:“哈哈哈...小哥还真是风趣,天下拢共才四洲,东边的太和洲版图之大,物产之盛更是冠绝四洲,你怎么会没听过呢?”
陈心尘在脑中狠狠回想了一下师父从小所教授的学识,确实没想到任何与天下四洲和什么抬霞洲与太和洲相关的字眼,于是坚决摇头道:“我确实连听都没听说过太和洲与抬霞洲,那是什么地方?很有名吗?请老先生仔细说说。”
众人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