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王世子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就连朝廷那些老古板见到他,也只能捏着鼻子绕道走,何曾被人这样当年怼过了,他心情略略有些复杂。一面欣赏着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一面又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冒犯。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顾玉竹,道:“本世子也不过是想见见夫人而已,这样吧,夫人若是愿意替侍郎喝下这壶酒,本世子就放你们离开如何?”
他手指示意宋成业跟前的那壶酒。顾玉竹挑眉:“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我真喝了,不知闽南王世子是否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吏部的官员们已经麻木了。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闽南王世子,是真嫌弃她夫君屁股底下那把位置坐得太稳了?闽南王世子却并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自然,若你喝了,本世子当然不会反悔。”
“行。”
顾玉竹见他如此爽快,抬手便去拿那桌上的酒壶。砰。一只手却快过顾玉竹,先一步按住了那酒壶。是宋成业。他阴郁的目光带着几分人脉,和顾玉竹对上时,轻轻摇了摇头。不准喝。顾玉竹知道她这是怕酒里下了什么药,弯腰,一手抓住了他手腕,柔声道:“我心中有数。”
宋成业却不愿退让,压低了声音,“走,用不着你插手。”
那放在酒壶上的手微微用力,青色的经脉从苍白的皮肤下透出,在别人不易察觉的地方,酒壶竟是有几分变形。他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相信我。”
顾玉竹轻轻叹了口气,“夫君。”
这两个字很好用。男人有那么一瞬的怔愣,趁着他失神的片刻,顾玉竹拿走了他手底下的酒壶,顺势掀开帷帽的白纱,仰头灌酒。酒水如飞泉叮咚,落入她的嘴里。顾玉竹心中藏着一口气,喉咙上下滚动着,将酒水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在场的人却被那喝酒的人浓艳瑰丽的容貌摄住了心神。暖黄的竹灯照耀之下,那精致小巧的五官仿佛被刷了一层暖色的釉,美得让人惊心动魄。连闽南王世子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就是这张脸,已经让他魂牵梦萦了三年。三年前的凌河画舫后,他让人查到了顾玉竹的身份,后面想再见时,却得知,对方被迫离京,于是他苦苦熬了三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他在得知顾玉竹回来之后,便刻意设计了这一出,为的就是现在。咚。酒壶被摔在地上。顾玉竹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因喝得太快导致嗓音有几分沙哑,“喝完了,现在可以让我带我夫君走了吧?”
闽南王世子从那美貌中回神,给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飞快地走过去,捡起酒壶,打开壶盖,往下一倒,竟是连一滴酒水都倒不出来了。闽南王世子有点诧异,但心头对顾玉竹的喜爱却越发浓厚,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喝酒都这么爽快。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答应放她走。闽南王世子眼中闪过一抹可惜,却不得不履行诺言,“可以,夫人可以带侍郎大人走了。”
罢了,来日方长,此事还得好好谋划。毕竟,宋成业好歹怎么说如今也是侍郎了,不是那些九品末流官。全身都戒备起的顾玉竹肩膀放松了些,她朝着宋成业伸出手,把人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低声问:“还能走吗?”
多年夫妻,她早就看出,对方已经醉了,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也就能唬唬外人罢了。宋成业懒洋洋地“嗯”了声。顾玉竹尽量搀扶着他,让他不显出踉跄的步伐。夫妻二人就这样亲密地相携离去。让在场人看得心里头又酸涩又羡慕。有这样贴心的美娇娘,难怪对方,要和闽南王世子对着干,换他们,他们也舍不得啊。只是不知道闽南王世子会不会就此罢手,想到这一点的众人偷偷地去看闽南王世子的脸色。对方正痴痴地盯着顾玉竹离去的背影,面色不变喜怒,但正因为这样才叫人心底发寒。堂堂一个吏部侍郎,却被逼到这种地步,闽南王世子实在太嚣张了。外面。顾玉竹出门的那一瞬间,依旧被两个护卫拦住了。顾玉竹一个眼刀射过去,“你们主子都说了放人,你们是想和你们主子对着干?”
两个护卫一直在门口,并没有得到任何通知,此刻听到顾玉竹说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面带犹豫,不敢放人。正当其中一个部委要进去询问时,一道笑盈盈的声音却插了进来,“我当是哪家的狗,这么咬紧人不放,原来是闽南王世子家的。”
顾玉竹和宋文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欣喜。温柳宣来了。紫色的官服衬得来人笑意盈盈的面容有几分妖冶,男生女相,活像是东厂里出来的太监。但护卫却不敢有任何轻视,只因这张面容在权贵之间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刑部尚书温柳宣。朝堂正三品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位,但为人果决,心狠手辣,从大理寺少卿升为刑部侍郎的短短几年,在他手底下,当朝官员都不知道了数几。见天的杀神。两个护卫冷汗涔涔,在对方的注视下,只得僵着步让开了。宋文立刻上前将宋成业从顾玉竹的手中接了过来。而温柳宣则是背着双手,走在三人的身后。等闽南王世子和一干官员在得到消息后,出来看时,便是四人和谐的背影,先上了马车。官员们一阵哗然。“那不是新任的刑部尚书吗?怎么会亲自来接他们?”
“吏部侍郎和刑部尚书认识?”
“我倒是早听说过这位吏部侍郎可不简单,当初太傅都不想让他回来的,他却还是回来了。”
“那他今日被这样逼迫,回去后岂不是会想办法……”“嘘,慎言。”
那说话的官员瞬间噤声。大家都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讨论。这就不是他们能掺和进去的事情了。但有几个官员的眼里却闪过了几分幸灾乐祸。闽南王世子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早该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