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犹豫了会,终究还是坐下了,她怯生生的道:“不知贵人想问什么?”
顾玉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这才慢吞吞问:“方才在门口听着,尔等借了钱还不上是怎么回事?这借一还十,又是怎么回事?”
三个问题,瞬间叫周管事的心凉了大半截。他没忍住,暗地里十分气愤的踹了一脚自己这一个不争气的侄儿。早就叫他收敛些,他非不信,这下可好,被主人家逮住了。林老大被踹,心里头也生气,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对母子,无声的威胁:你二人要是敢告我的状,那可就完了。母子二人正好对上这阴狠毒辣的眼神,当即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尤其是那妇人,不安的抓着衣袖,眼神犹豫踌躇,“我,我……”“那是因为,上次这姓林的抢了我在河里摸的鱼,却不慎一脚踩到了青苔掉进了河里,为此生了一场病,他便将这一切怪到了我的头上,说是我故意将他绊倒,叫我陪他医药钱。”
少年郎突然站了出来。“容儿!”
妇人不安地叫了一声。她眼泪婆娑的盯着少年,很是着急。少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清秀的脸上满是坚毅,“阿娘,他都已经敢这么对你我了,今日,我们若是再受了他的胁迫,一再退让,不仅没人为我们做主,日后等几位贵人离开,我们也只会被他们羞辱至死。”
跪在下方的林老大恨极了地盯着少年,目光就像是淬了毒一般,眼珠子都快瞪凸出来了。但突然间,一把匕首直接朝着他的眼睛扎了过来。那冷冽的寒光在太阳的折射之下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林老大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后,发出了一声惶恐的大叫,往后一退,人都快吓尿了。一群人看了过来。林老大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发现,那拿着匕首想刺瞎他眼睛的竟然是顾嫣。他心中暗骂了一句“贱人”,脸上却不得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诚惶诚恐地道:“东家,东家为何好端端的想要刺瞎我眼睛?”
顾嫣慢条斯理的将那把匕首收进了鞘里,她低垂着头,精致的小脸上覆盖了一层寒霜,阴郁道:“姐姐如今正在审问,你若是再敢在后面搞这些小动作,那我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放在他的面前,让你好生看个够。”
林老大想要辩解,“我没——”话没说完,旁边的周管事就眼疾手快的踹了他一脚,“孽畜,东家说的你可听明白了?”
两人不仅是血亲关系,林老大平日里还得仰仗着这位舅舅的提携,只得忍气吞声的闭了嘴。顾玉竹给顾嫣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顾嫣回了个甜甜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看林老大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这给了少年莫大的鼓舞。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害怕,继续说:“我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家里本就贫穷,但我深知他的为人,这钱不给不行,我便恳求他宽限我两日,他却带着一群人逼我摁下了一份手印,说可以宽限我几日,但得三倍价钱还给他。”
林老大是在这一片作威作福惯了的,又四处放债,再加上被迫摁下手印,少年虽然觉得委屈害怕,但还是彻夜不眠,进入深山采药,终于凑够了这三倍的钱。“可谁知到了今天,他竟说,要收我十倍的钱,我没有这么多,他们便要抓我母亲去,去……”少年说到这儿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双眼通红。他可以忍受欺辱,但他们竟然想把他母亲卖到窑子里,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他此刻,真是恨不得杀了林老大。少年扑通一声跪在了顾玉竹的跟前:“贵人,东家,这林老大早已经在庄子里作威作福多年,压榨佃农,弄得大家苦不堪言,请贵人和东家做主啊!”
他说完又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放你娘的狗屁。”
那林老大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周管事又眼疾手快地将他给踹着跪在了地上。林老大接连着被踹了好几脚,这会儿痛得腿肚子都在抽筋,他面容一阵狰狞,大声为自己辩解:“东家,夫人,这小子就是对我怀恨在心,才故意说出这种话来编排我……”“那摁下手印的欠条呢?”
顾玉竹打断了他的话,“拿出来我看看。”
林老大僵硬了,“这,这……”“搜身吧。”
顾嫣提议,“外头还跟着几个护卫,叫他们进来搜身就行,若是他身上没有,那就去他家中找,或者,在周管事身上?”
周管事莫名其妙就这样被牵连了,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儿提起来打一顿,暴跳如雷:“还不赶紧拿出来!”
多方逼迫下,林老大只好将那欠条拿了出来。顾嫣接过,看了一眼就递给了顾玉竹。顾玉竹一看,笑了:“借一还十,原来就听过有些不长眼睛的货色,喜欢在外头到处找农家的人放高利贷,但从未见过,如今倒是真开了一回眼界,朝廷三番两次的打击这事,你们倒好,在庄子里作威作福不说,还欺压自己人,若是传出去了,只怕夫君的名声都要被你们连累了。”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声斥骂:“狗东西,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给我扣起来!”
听到顾玉竹的声音,守在门口的那护卫一拥而入,直接就将那林老大五花大绑。林老大的几个手下看着,心思浮动,有一个,甚至拿着棍子上前两步,想要阻拦。顾嫣冷冷地瞥过去,“尔等若是敢逾矩伤主,那日后便是打死了,扔到乱葬岗,也是活该。”
这话里也不带多少情绪,却将一旦心思浮动的人都给唬住了。那林老大倒是挣扎了两下,可顾玉竹聘请的这些护院看着其貌不扬,有的甚至走路都还一瘸一拐,却都是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练家子,手上染过血,杀气重,轻飘飘的两下,就卸掉了他的骨头,让他只能哀嚎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