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东家，我们是张家的，出事的是我们当家人。”
“我们是王家的，出事的是我公公。”
“我夫家也姓刘，不过我丈夫没死，只是受了些伤……”“我爹也还活着，受了伤。”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零零碎碎的加上，竟然有八家人。难怪能把张管事逼到这种地步。顾玉竹在心中暗道。她又问：“那你们都是觉得，张管事害了你们家人？”
“这是自然。”
领头的男人大声回答，“东家，咱们庄子里的人给您抓鱼，那是咱们的荣幸，可是抓鱼什么时候不能抓，他非得逼着我们的亲人，在劳作完一天之后，下河里去抓，抓不到就不许上来，明明看到那水从山上冲下来了，他也不准人走，才造成了这桩命案。”
这人的话极具煽动性。其他的佃户家属都为此而红了眼睛，纷纷对着张管事怒目而视，眼中都充斥着恨意。可顾玉竹还是觉得不对。“你们那天都看见了？”
她随口问道。“这倒没有，那天只有我在场。”
领头的男人又回答，“不过除了我，还有几位受伤的叔伯，他们是当事人，也可以作证。”
“可我看这里没有伤患，想必他们也不在这里吧？”
顾玉竹挑眉吩咐：“那就来个人，去把他们请来吧，对了，把这村子里没来的佃户，还有把村长，宗族族老也请来。”
张管事虽然不知道顾玉竹为何这样做，还是忙不迭地地答应：“夫人，我这就去。”
“陈平，你陪着他。”
顾玉竹叫了身边的车夫。陈平看似是个车夫，但这些年，出生入死也练得一手好功夫，遇到事，脑袋也转得快，有他在，顾玉竹才放心。陈平点点头，朝着张管事说：“带路吧。”
张管事应了声“是”，飞快地走了。那领头的男人紧跟着道：“这些佃户都不住在一起，若是挨家挨户地去找，只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夫人，我也去吧。”
“你家的叔父都死了，难道还能把你叔父的尸体抬过来吗？”
顾玉竹淡淡道。那男人身体一僵。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在打他的脸。别说他了，顾书，苏子奕二人眼中都不禁闪过一丝诧异。姐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往人的伤口上洒盐，是发现了什么吗？顾玉竹又和其他佃户道：“你们家中有人受了伤的，就跟着管事一并去，搭把手，这样简单的事，应该都做得到吧？”
那些佃户面面相觑，纷纷点头，也赶紧走了。那男人暗暗握了握拳头。可顾玉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他也不敢真离开，惹得顾玉竹起疑心。顾玉竹又扭头低声和顾嫣说了两句。顾嫣点了点头，提步就往宅子里走。庄子的大门口守着几个护院，他们认得顾嫣，因此并不阻拦。顾嫣和他们低声说了几句，便纷纷消失在门口。大门口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好在有顾玉竹在这里坐镇，剩下的那些佃户们也不像方才那般冲动，全都乖乖在外头等着。没过多久，顾嫣就带着两口大箱子出来了。后面几个护院还搬了几张椅子安在了门口。这是给谁的，不言而喻。顾玉竹和身边的人说：“走吧，过去坐着等，在这里干站着，腿都要站软了。”
她说着就已经坐下了。可其他四人却并没有坐。宋文甚至还对护院说：“把椅子收进去吧，我们站着就行。”
护院满脸为难，又扭头看了一眼顾嫣。顾嫣略微点了一下下巴。护院这才将剩下的四根椅子全都给收走了。压根就没有留给这些佃户的想法。男人的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把身板挺得更直了。宋文他们都站在了顾玉竹的身后。顾玉竹捂着额头，哭笑不得瞥了他一眼，低声说：“倒也不必如此。”
气势虽然要做足，但站这么久，不是坑自己么。宋文小声回应：“嫂嫂放心吧，我们又不是风一吹就倒的人，别说站上这么一会儿，就是几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顾书也在旁边挠着脑袋嘿嘿傻笑，“文哥都没问题了，那我们肯定就更没问题了。”
宋文脚下一个趔趄，幽怨地盯着他。他身子骨没那么弱的好不好。顾玉竹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好在她还记得眼前有外人在，很快就收敛住了神情，满脸严肃。他们也没有等太久，很快，村子里的其他佃户，受伤的没受伤的，还有村长，族老，全部都被请了过来。顾玉竹问顾守，“人都来齐了？”
“都来齐了，不过这位兄弟家，他去世的那位叔父有个亲儿子，但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见着人影。”
“那就不找了。”
顾玉竹并不在意。小孩子，受了这样的打击躲起来很正常。她目光打量着被请来的人，和身边的人说：“再去多抬几把椅子，给几位族老，村长加上，对了，还有这几个，既然受了伤，那就坐着说话。”
“有劳贵人了。”
族老村长们纷纷拱拱手。几个伤患的家属也纷纷道谢：“多谢夫人。”
等一群人安置好。顾玉竹便冲着村长说：“今日我来是想请您做个见证，嫣儿。”
她只喊了一声名字，顾嫣就知道要做什么，将其中的一口大箱子给打开了。“东家这是要作何？”
那男人疑惑地问。不知怎的，他的心里突突地打起了鼓，总觉得大事不妙。顾玉竹目光冷淡地从他身上扫过，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让顾嫣将东西取了出来，分发给了村长，还有宗族族老。等他们拿到手了，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是佃户们签的契书，大家可以看看，平日里张管事可有多收税。”
族老们看了之后，都是摇头：“张管事并未多收一点，反而还抹掉了不少。”
虽然佃户和拥有田地的，正儿八经的农民不能相比，交粮也并非和他们一起，但到底他们也是村子里的人，有的还是宗祠里的人，村长对这些自然是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