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我们夫人有请。”
陌生的车夫为他放好脚蹬。白懿心下一惊,“夫人?”
车夫伸手:“白大人,请。”
白懿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在人的搀扶之下,艰难地爬上了马车。一进去,他只看了一眼,便谨慎地低下了头:“夫人。”
“听闻你受伤了,我便特地来看看,何人把你伤成这样?”
白懿面容一阵扭曲,怨气几乎喷涌而出,“我正想通知夫人这事,我审问那人时,失手错杀了那人,可是温柳宣身边却带了个大夫,说是将人给救了回来,因着之前的那遭,温柳宣便不再让我靠近了,我只好替换了那大夫的车夫,谁知道里头坐的不是那大夫,而是温柳宣……”他回忆昨日晚上发生的事,仍旧觉得心惊胆战。白懿选用了最正大光明的方法,在审问途中“不小心”杀了犯人,他清楚自己坦坦荡荡,才不会引人怀疑,就算是上头追究起来,他便可以像昨日那样,用“心急”来应对。温柳宣这人却过于不按常理出牌,并没有当场责难他,而是藏在了那马车内,抓了他这个小尾巴,断了他的双手,又亲自将他送到了医馆让大夫替他包扎,耽搁了他足足一夜的功夫。如今他才能脱身,可是那“犯人”,却不知道还在不在那房子里。“是卑职无能。”
白懿惴惴不安地低下了头。“此子狡猾,你着了他的道也情有可原,倒是那大夫,你可确定那人还活着?”
“这……”白懿犹豫着摇了摇头,“只能说是十有八九。”
“死了都能救回来,医术倒是高超,可见过那大夫的样子?”
“并未曾。”
白懿道,“那人穿着一身黑袍,戴着帷帽,裹得严严实实,雌雄莫辨,只是听声音倒像个女子。”
“女子?”
坐在马车内的桑夫人脑海中陡然划过一人的面孔。会是她吗?一切只在呼吸间,回神后桑夫人便吩咐:“你且先行离开吧,既然手受了伤,便好生歇着。”
“是,卑职先行退下了。”
马车停在了一个无人关注的路边,白懿匆匆下来,赶紧离开了。不多时,马车里却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青羽,备份薄礼,去顾家医馆。”
“是。”
……医馆。由于外头竖着的那块嚣张的牌子,再一看里头竟然是个女大夫,路过的人便将其当成了一个笑话,是以医馆内堪称门挺冷清。毕竟这年头,可没人敢把命交付在一个“自大狂”的手里。桑夫人进来时也看见了那块牌子,她神情深思,叹息道:“玉竹,你何必竖这块牌子,京中大夫不少,这条街更是有家老字号,即便你医术再高超,竖了这样的牌子,也只能赶客,而并非是招揽客人。”
“君姨,我只想看疑难杂症,而并非那一些普通的伤寒感冒,若是有人走投无路了,自然会来我这里。”
顾玉竹放下手里的药材,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欣喜,“君姨怎么想着来这儿看看了,都没有通知我。”
从她脸上,桑夫人丝毫看不出那天的阴霾。或许对方已经忘了。但也或许是她故意在麻痹自己。桑夫人暗自揣摩着,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温和开怀,她拉着顾玉竹的手,“家中送来了些有意思的药材,我想着你也喜欢这些,再加上你我二人许久不曾见面了,我便亲自来走这一趟了。”
她娥眉微簇,美眸中流露出几分忧愁,“那日是我不对,你若因为这事与我疏远,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演技,也是绝了,顾玉竹在心里暗自感叹着,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君姨可真是误会我了,夫君这段时日才中了状元,我与他上头都无父无母,如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来操持,再加上这医馆,我也是分身乏术。”
她接了对方送的东西。桑夫人在她身上有所图谋,她如今拿这些东西,可是一点儿也不心虚。这盒子包裹的极为严实,就算是她鼻子灵敏,也闻不到一丝一毫的气味,这越发勾起了顾玉竹的好奇心。她在桑夫人鼓励的目光中打开了盒子,惊讶道:“肉苁蓉?”
肉苁蓉,寄生在沙漠植物根部的药材,一度被称为沙漠人参,京城这种地方,可不会有。这一盒子的肉苁蓉从外貌品相上来看,绝对是可以称得上一句极品的,桑夫人这确实是大手笔,但黄鼠狼给鸡拜年……她眼皮子怎么开始跳起来了呢?顾玉竹这想法才刚刚掠过脑海,还没有来得及关上那盒肉苁蓉,医馆的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是这个地方,他们这届的大夫说是非疑难杂症不治,别人能治的也不治,快,快把人给抬进去,让这里的大夫看看,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伴随着那人的嘶吼声,一群人呼呼啦啦的便冲了进来,有穿着短打的家丁,梳着发髻的丫鬟,青衫被鲜血染红的书生,眼睛都哭肿了的妇人,和被人抬着,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那书生一进来便扯着嗓子大喊:“大夫,大夫!”
“谢谢君姨送我的东西,我先去看看病人。”
她微蹙着眉,快步走过去,“把人放这边来。”
她引着一群人将孕妇抬到了后面被单独隔出来的“治疗室”的床上放着,伸手搭上对方的脉搏。那书生不同意生病给她跪下了,红着眼哽咽道:“大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夫人,求求您了。”
旁边有些微胖的妇人也跟着一起跪下来,拍着大腿哭:“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宝贝大孙子,我的宝贝大孙子可不能死啊。”
刚才抬着病人的一群人都已经挤进了治疗室,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又吵吵嚷嚷的,让顾玉竹无比心烦,那妇人嘴巴里面左一个大孙子,右一个大孙子,更是让顾玉竹冷下了脸。她冷冷道:“救人总得分个先后,你们到底想救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金针刺进了妇人的几个穴道,先吊住了对方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