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责微眯着眼睛,看清楚了,他脸上的那抹幽怨,恍然大悟:“许大人是被赶出来的?”
主簿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不想说话。刘庭责晕乎乎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虚弱地说:“本官和许大人不顺路,就先走一步了,许大人,再会。”
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遮挡住了主簿的视线。驾马的仆役操控着马车,慢吞吞地走了。那仆役主簿也认得,是一直替宋成业和顾玉竹赶马的,听说忠心耿耿,颇得二人信任。用这样的人来护送刘庭责,他又不太确定“县令和县丞不和”是不是真的了。另外一边。取了伤药杉杉回去的白香撞上了正好从厢房里出来的顾玉竹。“夫人。”
她双手捧上药,“大人取药耽搁了一会儿。”
女孩微低着头。但顾玉竹依旧发现了她与离开时的不同。她微微眯起眼睛,慢吞吞地问:“我记得,你离开时,穿的似乎不是这件衣裳?”
也没有化妆。从顾玉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半垂着头的模样分外勾人。白香心里打了个突,把头埋得更低了:“刚才奴婢路过小厨房时,不慎把衣服打湿了,这才去换了件衣裳。”
说着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抹着眼泪告罪:“夫人,奴婢不是有意要耽搁的,是,是大人说,要将那一批人面试完了之后再找药。”
小丫头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顾玉竹意味不明道:“我又没有骂你,你哭什么,起来说话吧,既然是衣裳打湿了,也确实该换。”
把白香叫到宋成业那里去,本来就是为了支开对方,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点而生气。白香惴惴不安地起了身。顾玉竹平日里不大爱看见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她打发了,“今日的屋子还没有收拾,你就先去收拾屋子吧。”
要是放在平时,白香肯定是想磨磨蹭蹭在不愿意走,但今天,偏偏她做贼心虚,得了命令一骨碌地跑得飞快,到院门口时还差点撞到了姗姗来迟的三只小奶包。“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
她匆匆地行了个礼,赶紧走了。弄得三只小奶包一头雾水,跑过来询问顾玉竹发生了什么事。“娘亲,白香姐姐打扮得好精致,可她怎么哭了?”
二宝摸着小下巴,直觉此事不太简单。顾玉竹语重心长道:“桃花开了,当然要灿烂些。”
可惜是朵烂桃花。妞妞搭在眉毛上面,遮住强烈的阳光,往天上看了看,一本正经:“娘亲,桃子都没了,去哪里看桃花?”
顾玉竹扑哧一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儿:“明年春天带你去看桃花好不好?听说正阳县外有一片桃花林,春天来时开得煞是漂亮。”
妞妞很快就被带跑偏了,答应道:“好啊好啊。”
围观了全程的苏子奕拉紧了薄唇,小声道:“玉竹姐,她分明是想勾引……”大哥。顾及着有三只小奶包在场,他不好明说,只是嘴皮动了动,剩下两个字掩盖在了唇齿之间。顾玉竹云淡风轻:“随她去吧。”
苏子奕却不太放心:“万一……”顿了顿,他沉重道:“她若是太冒进,惹怒了大哥,万一大哥忍不住掐死她怎么办?”
顾玉竹沉默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温吞道,“那先找你大哥商量商量。”
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了,忘记家里这个才是个危险分子。抬头看了一眼昏黄的天色,已经这个点儿了,她估计那头的面试也该完了,拍拍三只小奶包的头,“要跟我一起去找你们爹爹吗?”
三只小奶包点了点头,大宝和妞妞一左一右地,跑到顾玉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娘亲,我们走吧。”
稍慢一步的二宝没了位置,鼓起了腮帮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朝着苏子奕抬起手,“子奕哥哥,我们走吧。”
“可是我不——”苏子奕想说自己打算再去蹲会儿墙角,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偷听的,但说了一半却说不出来了。他对上二宝幽怨的小目光,无奈地抿抿唇,“去。”
二宝露齿一笑,豪气万丈地用小手拍拍他的小手臂,“子奕哥哥,我就知道你够意思。”
六七岁豁了一口门牙的孩童说着小大人似的话,滑稽又搞笑,苏子奕眉眼轻轻跳动,微微侧过了脸,冷酷小正太脸上冰雪消融,唇角飞扬又飞快耷拉下去。但没过一会儿,又给扬上了。顾玉竹就看着他背着大家伙偷偷笑,喉咙里也紧跟着溢出了一丝笑意,却发现在收集了几道目光时,赶紧转移话题,“咳咳,快走快走。”
但没几步路,他们就在半道上碰到了回来的宋成业。男人背后的仆役手中拿着一堆卷宗。他明显看见了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于是吩咐身边的仆役,“把东西放到我书房中去。”
“是,大人。”
仆役应了一声便带着东西先走了。顾玉竹忍不住砸吧咂咂嘴:“人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么快的?那几个人你也找理由打发回去了?”
宋成业“嗯”了声,顺势牵了大宝的手,“都打发回去了,余下的基本上都可以掌控。”
至于李湛想安插进来的人手,一个都没有。顾玉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是高兴又是忧心:“没那碍手碍脚的人,你对县衙的掌控应该可以更上一层楼,只是不知道刘大人那边能不能糊弄地过去了。”
这么多的人,一个也没进,但凡不是傻子,必定会起疑心。更何况是李湛那只老狐狸。“不至于。”
宋成业脑海里浮现出了刘庭责的凄惨模样,“那样的伤势,足够迷惑敌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也足够印象深刻。苏子奕心虚的低了低头。而也正如顾玉竹所料,在得到自己的五十人全都被刷下去后,李湛除了生气,就是怀疑。“这天下之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五十个人,五十个好手,一个都没能进去?”
哗啦一声,背着应声而碎。茶水在地上晕染开一团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