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师傅的家里出来,吴卫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很奇怪,每次当自己觉得郁闷的时候,做这个动作,都会感到轻松些。现在,他做了这个动作,心里却依然觉得十分沉重。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徘徊着,想起这么多年与高师傅相处的日子,那些开心和快乐,心里觉得更加痛苦。不知不觉间,走到人工湖旁边,在一处凉亭坐下,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湖水。人工湖并不是很大,以前的天然湖干涸了,人们就在旧河床建上堤坝,可以让雨水蓄积下来,就形成了这个人工湖。湖心有个小岛,上面有个美人鱼雕像和一个喷泉。一些喜欢钓鱼的人散坐在湖边,竖着钓竿,或者三两人坐在湖边轻语,或独坐岸边用耳机听着音乐,……一些相携的情侣偶尔从他们身边走过,就会立即放低声音,免得惊跑了他们的鱼儿。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抬头看了看那蓝色的天空,吴卫健长出一口气,拧紧的眉头稍微松弛了一些。也许,这个世界,注定要有一些人去烦恼,才会换来这么多人的开心和放松。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把吴卫健从沉思中拉回来。这个铃声是豆豆帮他设置的,她自己也设置了一个,说是“情侣版”铃声。脸上只是瞬间地闪过甜蜜的笑容,又恢复了那种一本正经的表情。看下电话号码,是小国打来的。“喂,小国,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的?”
吴卫健眼睛望着湖面,对着电话说。“吴大哥,财叔他老人家下了‘军令’,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无论有什么事都要推掉,回家吃饭。”
电话那边传来小国的笑声,“而且,一定要带个人一起回来,……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谁吧?”
“呵呵,什么事,要不要这么严重啊?”
吴卫健知道,小国嘴里说的那个人,当然是指豆豆了。“财叔前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一起逛街,样子十分暧昧,……你说,这件事严重不严重啊?”
小国那边得意地说,“你最好是乖乖答应,否则,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呵呵,OK!”
吴卫健无奈地笑了笑。“还有,我有件事也需要你帮忙,电话里说不方便。你晚上来我家,我再和你说。”
“好的。……”吴卫健放下电话,微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来,一定是前天送豆豆回家的时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财叔看到了。与财叔相处这么久,他老人家一直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自己没理由忤逆他的这个意思的。吴卫健拨通豆豆的电话号码,把这个消息告诉豆豆。耀眼的阳光从天空倾泻下来,把不远处一座如同古堡似的建筑笼罩在里面,在地上留下一个斜长的影子。吴卫健从巴士上下来,象周围看了看。车里的人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巴士司机一踩油门,汽车没有丝毫留意地匆匆开走了。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少。对于那些人的眼神,吴卫健并没放在心上。他能理解这些人,前面不远处那个古堡似的建筑就是监狱。人们如同躲避瘟疫似的那种心情和忌讳,也反应了人们的善良。自己平时虽然经常与警察打交道,这种地方,他还是很少会来的。昨天在财叔家吃过晚饭之后,小国告诉他一件事,希望他可以帮忙。于是,今天他就出现在了这里。一想到昨天晚上吃饭的情景,财叔看到豆豆时那兴奋而促狭的表情,吴卫健不禁笑了。整理一下情绪,看着眼前那戒备森严的城堡,他向监狱那扇沉重的铁门走过去。经过一些简单的登记手续,吴卫健在一名狱警的带领下,走进一间接待室。看见吴卫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那名狱警才退了出去。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一张固定在地上的桌子,和四张摆放在两边的椅子,再没有其它东西。四周的墙壁虽然不是很陈旧,在这种环境下,却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一进门的时候,吴卫健就注意到,在天花板的一角安装着一个摄像头,可以监视房间里的一切活动。本来,探视犯人是有那种大的公共的多人房间的。因为吴卫健找到警察局的李局长开了一份证明,才可以在这种小房间里见犯人的。“吱”的一声,房门开处,一名光头男人在狱警的押送下走了进来。一看到吴卫健,光头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没有任何话语,无声地在吴卫健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狱警把他手上的手铐与桌子上的一截铁链锁在一起,才转身出去了。除了房门关上的声音,房间里又陷入了平静。光头男人用冒着精光的眼睛打量着吴卫健,在心里琢磨着他的来意。吴卫健也大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健壮的身体,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囚服。光头在灯光下泛着亮光,脸上那双疲惫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十分引人注意。这个人,就是小国说的那个他在狱中的朋友——李米德!“你好,我叫吴卫健。”
经过短暂的安静,吴卫健向他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不认识你。”
李米德语气生冷地说。“呵呵,是小国让我来帮助你的。”
吴卫健看着李米德,并没有回避他那迫人的眼光。“小国?他现在出去了,日子过得怎么样?”
一听到小国的名字,李米德的语气缓和一些。“在一家饭店打工,还好。”
“呵呵,应该这样。既然出去了,有机会重新做人,就不要再犯错误回来了。”
李米德笑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忏悔。“你的事情,小国已经和我说了。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吴卫健看着李米德。看这个人长相十分凶狠,说话的时候却很斯文。看来,真的是不可以凭借一个人的长相来看人的。“你可以帮我?”
李米德有些怀疑地看着吴卫健,眼睛里似乎升起了一丝希望。转瞬,眼神又暗淡下来,“没有人可以帮我的,没有人可以帮我的,……”他如同着魔一般自言自语着,“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老婆,我是罪有应得,我活该,我活该,……”李米德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李先生,请你冷静下,不要太激动。”
吴卫健语气平和地说。“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我老婆,她那满脸血肉模糊的样子,好可怕,好可怜,好……”李米德想用手捂住脸,却被锁链拉扯住了,一些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我真的无法摆脱。看到她的样子,我觉得好心痛。她还对我说,她好想我,她好痛苦,……”李米德哽咽着说,用头不停地撞击着桌面。吴卫健抬头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目光又落回李米德的身上。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没有再说任何话。也许,这个时候,让他发泄一下内心的痛苦和恐惧会更好一些。李米德是在小国还有一年就刑满释放的时候进来的。刚进来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闷坐着,不和任何人说话。有人收到消息,知道他是一个变态杀人狂,杀死了自己的老婆。而且,他的样子长的也十分凶悍,自然就没有人来招惹他。只是每当夜里大家睡得正熟的时候,就会被他的喊叫声惊醒。那种喊叫声,如同野兽一般,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听起来,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原来,他是因为做噩梦而发出的叫声。偶然的一次两次,人们还可以忍受。可是,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监狱方面根据犯人的反应,最后安排他一个人独自住小号房(对单人牢房的称呼)。一听说让自己住小号房,李米德似乎很紧张,怕得要命。他找到监狱长,不停地哀求,并且保证自己以后做噩梦不会再喊叫。自从出事以后,他很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一到晚上,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就会梦到自己的老婆,满脸血肉模糊的样子,……那种感觉,真的十分恐怖。对于他的哀求,监狱长并没有理会,还是坚持把他关进小号房里面。就在当天夜里,他居然把裤子拧成一条绳子系在双层床铺的顶端,想用这个方法上吊自杀。值班狱警进牢房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正双腿跪在床上,身体倾斜着挂在那个绳结里面,双眼翻白,舌头从嘴里吐出来,样子十分恐怖。狱警急忙把他从绳子里放下来,通知上级叫救护车。“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救护车去医院的路上,神智昏迷的李米德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既然自己不想死,为什么还要上吊呢?”
坐在救护车里的一名狱警有些奇怪地对另一名狱警说。“呵呵,这种事情经常发生的。有些犯人无法忍受监狱里面的生活,就想尽各种方法出来‘透透气’。毕竟,住在医院里要比住在牢房里舒服一些么。”
那名狱警冷眼看着李米德。“那也不用‘死’这种方法吧?”
“不弄的这么严重,怎么会让他住医院呢?以后经历的多了,你就会明白了。唉,这回可好。一到医院,他在病房里面舒舒服服地躺着。可怜我们两个,负责看着他,今天晚上又要坐一夜冷板凳了。”
“唉,……”就在李米德出院的前一天,监狱长把小国叫到办公室,谈话的内容很简单。他觉得小国在监狱里的表现很不错,现在有个可以给他减刑的机会。不过,要把小国的名字放进减刑人员的名单里是有条件,就是他会安排小国与李米德住在同一个牢房。小国要时刻注意李米德的一举一动,不要让自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听完监狱长的述说,小国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答应了。小国还有不到一年的刑期就可以出去了。对于这次减刑的机会,他并不是很在意。尤其是想到要把自己和一个变态杀人狂单独关在同一间牢房里面,每天夜里要听到他那恐怖的叫声,浑身的寒毛不禁都立了起来。不过,看到监狱长的表情,听他说话的那种口吻,自己如果不答应他,好象会有加刑的机会,只好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