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照,我觉得你要多弄些人了来管钱了。”
张仑满脸皆是认真。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感觉迟早你会把所有钱都给浪费干净!”
“单刘瑾一人,管不了这么多钱的!”
虽然如果这些种子真能如同三季稻一样丰产的话,这些钱绝对算不上浪费。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种子又还没有真的种下去,谁又能确定这些东西真能丰产呢?别说丰产,就是能不能吃,都不好说!
如此情况之下,朱厚照这五千贯钱他已经默认是打水漂了。
其实也不怪张仑,毕竟他这个思维模式才是最为正确的。
朱厚照若是不提前知道红薯算是高产粮食作物之一的话,他也确实不敢如此乱来。
赌向来不是他的性格。
不过像知道必胜的赌,他一定会去赌上一把的。
而且真要是说过来的话,既然已经知道必胜了,那就已经算不上是赌了。
张仑说出来这件事的时候,朱厚照也是轻轻点了下头。
“这件事我清楚,已经让应天府国子监的那几位夫子替我去筛选那些学子中算学还算不错的人了。”
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对于钱的看法。
在朱厚照的想法之中,钱就是王八蛋,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但这个想法必然也会衍生出一个问题,没有节制!虽然目前而言,他花钱的范围基本上都是在正事的范围以内,但当一个人大手大脚习惯了之后,即便是正事上也会依旧如此。
而这个习惯很难改变!
当然,这个习惯如果细化到个人身上,他自己赚的钱能够维系这种花钱的习惯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当遇上国事了之后,这就已经不单单是恶习了,而是祸国殃民的习惯。
为国掌财者,就算不是一个公正秉直、知轻知重且有赚钱本事的人,那最少也得是一个无有正经理由就从他那儿无法支取钱财,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刘瑾虽然管钱这件事也确实干得还算不错。
可问题他始终还是一个太监,而且还是那个朱厚照只要开口,他就能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的太子近臣。
这就是他身上铭刻的缺憾。
否则让他管所有的钱,也并无不可。
先天劣势啊!
也不知道周太后现在找没找到那个日后的太子妃,若是找到了,日后东宫的钱财开支也要交到她的手上,刘瑾是真的不适合管钱,不管是国财还是家财都一样。
听到朱厚照所说,张仑立马就挑起了眉头。
“厚照,你把我丢哪儿去了?难不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连管个钱的事情都做不好?”
“不是做不好……”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就好好给我去军中!”
“就算只做一个军需官也好,好好锻炼你的本事,日后就算只管军需,只要你能稳定保证战时给养,那也能坐稳英国公这个位置。”
“这就已经是帮我大忙了。”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而其中,戎就是军事,军事之中,什么最为重要?
后勤!
尤其是涉及到国战的后勤!
所以只要张仑能将后勤的所有事情都完美搞定,甚至于能够保证国战期间的后勤供给及时抵达前线,那战场上的胜负就已经奠定一半了。
兵家权谋一派有过记载: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
国战的大部分,用的只会是堂堂正正。
至于说像西汉时候的霍骠骑,那只能算是国战中的一小部分奇谋。
而这种奇谋,前提就是卫青在正面战场给予匈奴的压力。
二者不能说谁比谁差,只能说霍去病的打法更容易创造辉煌耀眼的战绩罢了!
可若是让朱厚照从卫青、霍去病之中挑选一人出来。
朱厚照更乐意挑卫青。
堂堂正正战法能稳压所有敌人的,绝对是一国帅才!
正如古语所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对比帅才,将就相当于这千军!二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若是再给卫青这种帅才搭配上荀彧这个能够完美保证大后方安全和前线后勤供给的人。
那不管对面是谁,朱厚照都敢在战场的任一部分肆意用奇。
甚至,只要给予这样的组合时间,别说打垮漠南,就是打穿整个亚欧大陆,也绝对不是问题。
只可惜,就像一个诅咒一般,无论是卫青这种帅才,还是荀彧这种内政堪称顶尖的人才,几乎从来都没有共存于世过!
至于张仑,别说做到荀彧那样,就是能有荀彧十分之一,朱厚照都能半夜笑醒。
这也是最适合张仑的一条路。
既不是上战场厮杀,也没有出军伍的行列。
“军需官?”
瞬间,张仑的眸子就明亮了起来。
对啊!他真是猪脑子!怎么以前就没有想到呢?真是魔怔了!
谁说进去军伍就要上战场了?
搞好军需不就够了?再说了,他搞军需难吗?不难!
“哈哈,厚照,好兄弟!”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人受伤!”
看着他咧开的大嘴,朱厚照就竖起了中指对他表示鄙夷。
这狗东西简直了,好事就朝前,坏事就朝后。
妥妥的狗脸!没得说。
“走了!回头自个儿去成国公那儿报道,我就不去了。”
“想要做军需官,自己去说,别扯我!”
“成!”
张仑咧嘴笑着。
不扯?可能么?
不扯朱厚照,哪儿去另找虎皮?
反正朱厚照也清楚他性子,扯就扯了,多大点儿事!
等回到家里之后,朱厚照就立马将包袱重新打开铺在了桌面上开始辨认起了那些种子。
可以说,其中有约莫三分之一,也就是五六种的种子他可以认出来。
其余三分之二,他确实不认识。
而其中还有着另外一样东西最让朱厚照兴奋。
那是仅有的一粒玉米种子,之前在客栈的时候,这一粒玉米夹杂在了其它种子中间并没有被他发现,现在铺开、摊平了之后玉米那一粒并不算小的种子就立马出现在了眼中。
要知道后世的玉米也是妥妥的高产作物之一,同样也不挑地力。
而且玉米全身几乎都能够被利用,包括玉米秆、玉米棒子,这两样东西如果非要用,那也确实可以吃,因为其中蕴含的糖分确实不少,可其最好的利用办法就是作为牲畜的饲料!
谁都清楚玉米秆和玉米棒子本来就是很好的青储饲料!
就算现在这玉米的产量达不到后世那样,可选育、杂交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
表层大致原理也很简单,只要说得够白话,那些没读过书的农人也绝对都能听懂!
可以说那位农圣用一生给天下人趟出来了一条最简单、最有效提高农作物产量的路!
“哈哈哈……”
一阵狂笑之后,朱厚照的声音就在府中响了起来。
“快!刘瑾!去给我找些人手来!把院子里的这些狗屁花园都给我拆了!一个不留!”
“快!”
“哎!奴这就去!”
刘瑾二话不说,直接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只要是与朱厚照相关的一切,他都不会有片刻墨迹。
和对待他人的做法完全不同。
典型的双标狗。
不过,这种双标也正是朱厚照能够安稳用他的原因之一。
等到把整个院子里全部整理收拾好的时候,就已经是过去好几天了。
期间,朱厚照也让一些烧瓷的匠人烧出来了一批加大号的盖瓦。
算是为了盖在土上,作为辅助品的东西了。
本来,刘瑾还顺带叫了几个老农过来的。
但是朱厚照在指挥着他们翻完地,施完底肥之后就送走了他们。
毕竟为了保证出芽,朱厚照打算先给这些种子催芽。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步骤,用略低于人体体温的水浸泡种子,一般情况下,种子五到七天就能出芽,当然,这也只是一般情况下。
毕竟也不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才能出芽的种子。
在收拾好了一切之后,他就带着刘瑾、朱秀荣拆了一间客房的内部设施,直接将其改造成了暖房。
好在这事儿没有在朱祐樘眼皮子底下做,否则他又要骂朱厚照不务正业了。
毕竟也是,哪有人这么奢侈给一些种子做暖房呢?
要不是这第一批种子实在太过重要,朱厚照也不会这么去做。
他秉承的理念一直是天生地养才能长出来足够健康强壮的植株,至于人要做的,那就只有适度插手了。
红薯还好说,现在这批种子里真正的祖宗只有一个。
玉米!
仅有的一粒种子,日后还能不能再找到都是个问题。
至于红薯,那玩意儿足足四五根,按照上面芽点来算,平均一根红薯就能出六七个芽,等到芽长大了还能压枝繁育。
可以说这玩意儿的存活率很高了,高到了即便只是随意埋到土里都能长出来。
只是朱厚照暂时选择了水培。
当然,其实就只是暂时丢在水里泡着,绝对不是后世那种的水培方式。
后世那种水培是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选择的方式。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打算等到红薯上面出芽了之后分芽,然后再下种,毕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收益最大化。
至于其它种子,则是在分类结束之后,用纸张铺开在竹筛里,然后按定距摆好种子,再盖上一层纸张,然后淋湿纸张来催芽了。
当然,这些事情准备结束之后,朱厚照就给刘瑾嘱托了好久,直到他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朱厚照才彻底交给了刘瑾。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每天都要去一趟暖房看看种子地状态是否良好。
应天府中的建设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城南百姓们的集中暂住区就已经准备结束了。
正当要进行接下来动工的时候,一封来自于北京城的信就由牟斌手上交到了朱厚照手上。
书信封口处用火蜡浇着,挑开火蜡的时候,三个很小的字就映入了朱厚照眼眶。
这是署名。
来自于朱厚炜的署名。
等到打开之后,看到第一句话,朱厚照就笑了出来。
这小子,果然还是那么酸!
可越看下去,他的目光之中冷意就越发浓郁。
原因无它,朱厚炜在信中说。
朝中有人上疏,说了很多,大致的意思就是太子不贤,当另择贤而立之类的云云。
虽然当时朱祐樘并没有说什么,但下来之后又吐血了。
朱厚炜就在问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了之类的。
而且,朱祐樘还借着朱厚炜的这封信给朱厚照送来了一则消息。
放心大胆去做!
北边,小王子再度叩边了,接下来朝廷的目光会转移到北部边境,南京应天府这边,压力也会小上不少。
最后就是让朱厚照有事情多请教徐溥。
其中原话就是:吾儿厚照,徐溥乃历三朝,性凝重有度,非蝇营狗苟之辈,若有不决之事,尽可问计于溥,其所言之事,乃非无物,其人较之现如今朝堂众人,多有胜之,而无结党之实,当敬重之。
至此,所有要交代的都结束了。
朱厚照心头却蓦然笼罩了一层阴翳。
他现在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就好像……朱祐樘在交代后事一样……
沉默了一阵之后,朱厚照的目光就再度投向了信封。
他相信朱厚炜,如果北京城里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厚炜一定会告诉他。
只是这封信里写的一切都好像迷雾一般。
那最大可能就是朱厚炜将其它东西放在了另外地方。
或许……这信封……
想到这里,朱厚照就拿过信封,顺着糊起来的缝隙一点点将其拆开。
彻底展开之后,他就抿紧了嘴唇。
叠封技术!
以前他在朱厚炜面前用过的。
将好几张特制的超薄纸张一层层用牛皮胶粘起来,中间能够夹入东西,只要角度没问题,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这是许多张纸粘成的一张纸。
一瞬间,朱厚照就明白了,北京城里绝对是已经出事情了,更甚至,北京的锦衣卫也已经靠不住了。
长舒了一口浊气之后,他就伸手在展开的信封上轻轻摸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