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小偷,慌不择路地逃出去,差点被楼梯口的一包垃圾绊倒。广场舞劲爆的音乐隐约传来,他才觉得听觉真实起来,走路也踏实一点,仿佛从变幻莫测的云端重回纷扰热闹的人间。夜风习习,他甩甩头,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夜晚的城市像一颗夜明珠,熠熠生辉,热闹非凡。他看了一会广场舞,张牙舞爪的在后面跟着比划。旁边两个中年女人奇怪的看他,又对视一眼,转移了地方。他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笑话,送上门的年轻小姑娘老子在关键的时候都撤了。还会打半老徐娘的主意?溜达到夜市,一地的狼藉预示着前半夜的火爆。他走到一个小摊前。“哎呦,不好意思,大哥。收摊了。”
老板歉意道。“我不要菜,有酒就行。来桶扎啤!”
“大哥,瞧您这样敢情没喝好。这样吧,明天,明天好吧。您明天来,我给你打折。今天太晚了,真不行,我得回家,孩子在家等着呢?抱歉,对不住了!”
老板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心里明白这哥们喝了猫尿不回家,深夜还在外瞎逛,要么遇到事了心情郁闷,要么家里冷锅冷灶没人疼。老板收拾好桌椅板凳,向他挥挥手,吃力地蹬着三轮车向家走去……看看其他摊位,基本都在准备打烊。他只好接着瞎逛,像只无头苍蝇胡乱地走。对于家,对于她,他该怎么办呢?她虽然出身农村,可精明能干,时髦漂亮,举手投足间得体自信,身上丝毫不见乡村的痕迹。正是因为如此,见第一面时,他就被她吸引。家里反对他找农村的。说农村的姊妹多,家庭负担重。门不当户不对,日后麻烦事多。他不信,觉得父母太世故。硬生生不顾家里的压力,两人偷偷领了证,生米做成了熟饭。等家里知道已经晚了。刚结婚那会,他们小日子确实很甜蜜。不管多晚,她都会等他一起吃饭。吃好饭一起洗碗,一起散步,一起床上运动。他深刻体会到了家的温馨,被人惦念的快乐。不久,她怀了孩子,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为了方便照顾她,他们搬回去和老人一起住。这是他们婚姻的第一次裂痕。婆婆和儿媳天生的敌人。一个疼儿子,舍不得他受累干活。另一个也疼丈夫,撒娇的指使他干这干那。一来而去,婆媳矛盾就来了,其实都是写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可两个女人都希望一个***在自己这边,夹在中间的男人压力那叫一个大呀!时间久了,自然恼火逃避,或者撒手不管,任由女人们折腾去。好不容易孩子出生了,谁料因为孩子的养育问题,矛盾蹭蹭蹭直接进入白热化阶段。工作家庭搞的他头大。没办法只好央求丈母娘来帮忙。丈母娘和自己的闺女是亲母女,就算吵架也不会记仇不是。果然消停了一段时间。可她出差去了一趟南方后,整个人就变了。整天琢磨如何在改革大潮中挣大钱。隔三差五的出差,说是公司要在南方成立分公司。慢慢地,他听到了一些有关她和老板的传言。开始,他是不信的。正常的工作而已,那些人纯粹看人挣钱眼红,谣言中伤。八卦一向是国人的强项与爱好。一天晚上,她在洗澡,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无意间一瞥,一条短信。宝贝,好好休息,明天老地方见。没有署名。宝贝,是个很特别的称呼。男人的心一沉,脸上却不露声色。那晚他们做床上运动时,他明显地感觉女人的僵硬与勉强。他承认自己挺卑鄙的,不仅怀疑妻子的不忠,还跟踪她。妻子盛装出席,款款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立刻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公司的老板过来,亲热地和妻子说了几句,又拍拍她的香肩。妻子点头,笑意盈盈地进入酒店。接着他看见妻子的其他同事陆续到来,看来公司在这里活动。他有点懊恼自己的小肚鸡肠。也许信息是哪个捣蛋鬼发的呢?他这样安慰自己。可直觉告诉他,真相不是如此。一定有什么人喜欢上妻子了,看那语气,挺熟络的。不像第一次。至于妻子有没有动心,他不得而知。那晚,妻子回来后很高兴,说自己被任命为部门经理。公司即将派她去南方分公司主持工作,为期一年。她答应了。什么?去南方一年。他不同意,理由是孩子太小。她说有妈帮忙,实在不行,等她安顿下来,把孩子接去也行。把女儿交给一个女工作狂,他不放心。其实他不放心的是妻子。妻子不肯放弃晋升的机会,坚持要去。两人话不投机,又吵了起来。妻子最终还是去了南方,后来他才知道。一起去的还有那个有几分帅气的老板。试想,面对帅气又多金的男人,几个女人能不为所动。他隐约觉得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近年来,他又当爹又当妈把女儿拉扯大。她像走亲戚一样,有空回来看看,没空打个电话。一心扑在事业上。职位越做越高,人也越走越远。这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们因为小护士又吵了一架,那有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柔情。幸好自己在最后酿成大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回想几年来的生活,不明白哪里除了问题。没有一点回家的心情,独自一人坐在护城河堤上,直到东方放亮,他起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去。在医院见到小护士,她依然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脸上毫无羞怯忸怩之态。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轻轻舒了口气。他向她微微点头示意。有好几次,他想抱抱枕边人,告诉她实情,他和那个护士真的没有什么。可妻子那厌恶的表情,冷的杀死人的眼神让他如坠冰窖。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他陷入苦恼之中。她认定了自己和小护士滚了床单,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不会相信。家如冰窖,妻子像冰山,拒他于千里之外。后来,他回家越来越少。不过,难道他对小护士真的一点都没动心吗?想想他那晚的反应,他不敢说那不过是纯粹的动物本能。可他享受小护士对他的照顾,甚至渴求她的身体……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想着心事,各自装睡。他睁着眼在黑暗里听外面的狗吠声、汽车声、孩子的笑声。她也闭着眼在黑暗里听外面的狗吠声、汽车声、孩子的笑声。他们在听同一种声音,只是心生隔阂,像两条平行的铁轨,无法相遇了。生活的琐碎把他们之间的信任炸的七零八落。分崩离析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