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野心也是要有的。”
瞅着寇阳自谦的说法,郑建国不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说还是怕被人嘲笑,便感觉有个地方挺适合她的,和自己要报考的院校一样不属于教育部:“我听说有个外交学院挺不错的,毕业后很可能会留在部里面,你要是没有想报的第一志愿,我感觉填这个倒是不错,哦,这所学校直属于外交部。”
郑建国说完后就有些后悔,这个事儿他也是在最近的报纸上看了恢复高考后的报道,在跑去教育局里报名处查询专业时记起来的,大家这会儿能想着去查专业就很少了,而再去把院校打听清楚,这就是有心人才能注意的地方。 “部里——” 寇斌将菜接过,范萍解开了身上的围裙让到了桌旁,一双眼睛在郑建国身上停了停,笑了起来:“也没做什么菜,既然是阳阳的同学,那就不算客人了,去洗手吃饭吧。”
“谢谢阿姨。”
郑建国倒也没有客气,他之所以打算接受邀请上来,也就是做好了蹭饭的准备,当然他这么做还是有点想法在里面的,直到吃过饭寇斌去上了班两人也告辞离开,才对郑冬花开口道:“四姐,以后你在城里上班,要是能考上大学自然是好,如果考不上的话这也算是有了个联络处,一回生二回熟——” “谢谢。”
郑冬花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郑建国一反常态的在饭点时间接受同学的邀请,还在话里话外都点出了她考上了供销社的工人,怕是再迟钝也能想明白这个弟弟在做什么,人际关系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寇阳不错。”
“她是不错,但是未来的事情,没谁能预料的到。”
郑建国摇了摇头笑了,说过后朝前一指向着供销社出发,便听到郑冬花开口道:“但是我有个感觉,你好像是能确认似的,确认以前的教材考不上工,确认可以学习丛书可以考上,确认哪些有用哪些没用,所以我就考上了工人,还能再去考大学——” “我说了,没人能预料的到,就像咱们会站在这里谈论考工考大学,以前做梦都没敢这么想过。”
郑建国斜斜的望着街上的男男女女,寒霜过去气温下降明显,再加上这些天还阴着天,西北风嗖嗖的从袖口领口钻进衣服里面,先前吃饭时那点的热乎气儿顿时跑了个精光。 郑建国的话打消了郑冬花脑海中灵光闪现的念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供销社,发现领导还是没来,好在里面的工作人员在听说是新报道的工人,让两人避免了在门口喝西北风,就这样也是直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才算是见到了供销社的主任陈兰娟,看着大队和公社开出的证明,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是这次招工里面分数最高的,要不是公社出具的证明上显示着你的身份,我还以为你是个知青呢,填资料吧。”
资料填完开出体检通知单和粮油关系通知单,郑建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时的招工单位只要没有意见就算是录取了,果然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除了在医院体检时发现有些近视这个小毛病外,连同粮油关系交给供销社后,便拿到了户口迁移通知单,只是第三天是个星期天,待到把手续全部办完时,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底,郑冬花正式成为了城关供销社的仓库保管。 村子里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郑建国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好处,社员们的市侩取决于他们的想象和看到的,在郑冬花考上工人之前绝大多数都是嘲讽的奚落声,当郑冬花正式成为吃商品粮的城里人时,正准备要考大学的郑建国也就是不奇怪的事儿了。 老郑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天寒地冻的时节来临,大队上也没再提冬季大会战的事儿,仿佛郭炳河和大队干部们都把这个事儿忘了,老爷们老娘们趁着难得的大晴天靠在向阳处晒着懒洋洋的太阳,早起锻炼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的郑建国才吃完饭抹了嘴,就见门外李铁偷偷摸摸的正招着手,不禁转头看了眼厨房把门带上,感受着懒洋洋的暖意到了他面前:“有事儿?”
“我和发财在林子那边抓了条黄鼠狼,这不打算到城里去换钱,想问问找冬花姐能卖多点不?”
李铁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四周,这玩意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是不让抓的,说是怕被记恨上,只有知青们和年轻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没钱,也就是老天太高探不到,否则照样能捅个窟窿看看里面有啥能卖钱不。 郑建国听到这里便是眉头一皱,记忆中这个玩意虽然不是国家保护动物,但是属于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有科学研究价值的“三有”动物,依然是受到法律保护,当然这会儿这玩意还是人见人打的东西,当即摇了摇头:“物资公司才收黄鼠狼,供销社不收,我说你怎么和发财玩一起去了?”
“这不是没事,又没钱——” 李铁听到找了关系也没办法多卖点钱,脸上的兴奋顿时消失不见,瞅着郑建国说过,后者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大人们都闲下来了,像李铁这样没啥心思的也就算是放了羊,又临近过年的想点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那么钻山打洞的想弄钱也就是意料之中了。 虽说有钱没钱都是要过年,可谁都希望能过个肥年的,包括郑建国自己,当然现在处在高考的关头,他也不会去给自己找麻烦,哪怕一丝危险都不行,特别是卜发才这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记忆中的坑蒙拐骗什么都沾了,最后不知惹到了谁把两条腿都打断了:“咱俩关系不错,你别和发财掺和在一起了,那不是好——人,熬过年前这阵子再说吧。”
“咦,蝈蝈哥你知道怎么赚钱?”
李铁黢黑的脸上不大的眼睛圆睁,郑建国瞅了瞅这个发小,郝运那货不知怎么的和赵楠一起去了南疆,他记忆中的发小也就剩下了这个又黑又矮的黑铁头,要说心里没点打算那也是虚的,接着竖起手指头道:“挣小钱的糖葫芦烤地瓜还有糖炒栗子这些我在城里都见人弄过,挣大钱的听说在羊城那边的表很便宜,带到咱们这边来卖就是一倍的利,最少一倍的利,什么概念呢,就是四十块的东西拿过来卖八十块和玩似的,当然这个需要本钱。”
郑建国记忆中羊城的东西会在接下来十年中大行其道,各种小到衣服鞋帽大到电子品甚至是收音机电视的,不知在哪看的是哪年全国销售了百万台电视机,而全国生产份额还不到一半,那么另一半是哪来的? 摇头晃脑神态高深的郑建国转身进了屋,关门的时候还看到李铁黢黑的脸上嘴巴大张,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也就回到了床前脱掉鞋子爬上床,抱起自习丛书看了起来。 门外,李铁回过神看着空空如也的面前,探手用袖子拐了下口水,失魂落魄的到了村子旁找到卜发才,瞅着他脚边油光毛亮的黄鼠狼开了口道:“蝈蝈说冬花姐那边不收黄鼠狼,只有物资公司才收这个——” “嗯,我还想着能多卖点钱,算了,我去趟物资公司,大嘎子你等我回来。”
卜发才无语的看了眼李铁,站起身便拎起脚下的黄鼠狼,就在这时李铁瞅着黄鼠狼开了口道:“发财哥,你知道羊城在哪吗?”
“羊城?”
卜发才停下脚步看着面色黢黑的李铁,摇了摇头道:“那可是很远,在最南边,从咱们车站一路下正南的过去就差不多到了,当然得去徐城转个车,你怎么想起问羊城了?”
“蝈蝈说去羊城能赚钱,百货大楼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表那边只卖四十块。”
李铁说完就见卜发才的眼睛好似亮起了两盏小灯泡,宽厚的嘴皮子一阵哆嗦,踏前一步满脸震惊:“真的?”
“他也是听说的,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李铁擦了下鼻子水,瞅着他手上的黄鼠狼说过,指了指开口道:“只是他听说需要本钱,别说四十块了,四块钱咱们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