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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苦命母子心 坚强感众人(1 / 1)

“掰苞米了!”

,这一声在农村就像生死决战时那冲锋的号角,在几声鸡鸣的声辅下 ,全村的灯都有节奏的亮起,杜娘触电般的从炕上爬起,端起掉了漆的脸盆,走到外屋地放出那冒着凉气冰冷的凉水就朝脸上泼,洗完脸,机械似的戴上已经漏了两根手指的麻布手套,拎起昨天已经灌满凉水的水壶,便冲出门外,向远在两里之外的自家的田地进发。这情景就像电影的快进镜头,那么急促又那么有条不紊。天亮了,正阳从被窝中艰难地爬起,望望炕里空空的被褥,知道母亲早已起床到地里去了,正阳望望躺在身边的弟弟,小声地对弟弟说:“老弟,起来了,妈,一大早就去地里了,今天咱休息,一会儿去地里帮妈。”

正翔不情愿地在被窝里转了个身,用被子捂住睡意朦胧的眼:“恩!马上就起!”

又开始眯楞起来。正阳看了会儿正翔,一把便将正翔的被子掀开大声叫道:“ 快给我起来!”

正翔又翻了下身,转过身瞪了一眼正阳,很不情愿的:“知道了,起来了!”

随后直起身来,迷迷瞪瞪地从被褥底寻出两只袜子和线裤开始穿起来。两兄弟穿好衣服,把被子叠好放进破旧的衣橱里。正阳指了指正翔说道:“我去热饭了,你去抱点柴火,顺便把泔水桶拎出去,喂喂鸡鸭和老黑贝。”

正翔一脸不满神情:“为啥又是我干这些? ”正阳回答道:“别墨迹,一会儿回来把地也扫了。”

正翔带着怨气,走到大门外,从挨着院墙的柴火堆(苞米杆堆),抽出一根根玉米杆,摆成一捆,踉踉跄跄的抱了回来,然后拎着泔水桶,挨个把鸡鸭老黑贝,都喂了一遍,累的呼哧带喘。回屋趴在炕上,休息了一会儿。正阳走进屋里,看见正翔在炕上趴着,大声地吼道:“你干啥呢,起来,我没告诉你把地扫了啊。”

正翔有点生气了,说道:“你咋不扫呢,就知道指使人家。”

正阳瞪大了眼睛:“还敢顶嘴是不,信不信我揍你。”

正翔也瞪大了眼睛:“你打啊,打啊!”

正阳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正翔顿时就嗷嗷的嚎啕大哭起来,跑出屋外,不一会儿拿了一块砖头回来, 举起砖头:“我打死你……”正阳指着自己的脑门,丝毫不怕:“打啊,你打啊!”

正翔僵持在那,缓了一会儿,走到墙角把砖头放下,拿起笤帚乖乖地扫起地来,哽咽着。翟正阳做好早饭后,吃完早饭,兄弟俩,带上饭,又用瓶子灌了些水,也向自家的苞米地里进发。他们那可怜的妈妈呀,已如朝圣般地在地里劳作。到了苞米地,只见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一人高的玉米杆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玉米棒懒惰的低下头,搭拉着。骄傲的抬起头,衣服却散了花。母亲呐,被掩藏在玉米丛中,只能看见玉米杆的晃动。兄弟俩看了看这眼前的一根根敌人,又互相看看了,便向苞米地里冲去。“杀啊,冲进那玉米丛,消灭那玉米棒!”

兄弟俩不顾脸手被划破,迎着玉米叶的刀刀袭来,很快便冲到母亲身旁 ,把早餐送到母亲手里,一人守着一垄,开始拼命地将玉米棒从玉米杆上掰下。杜娘用手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了看手里的饭盒说道:“你们咋来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小心点别刮到脸,慢点。”

只一会儿功夫,兄弟俩已走了好远。只能听见远处正阳的声音:“妈!你歇会儿吃点饭,我和老弟,加把劲儿,一会儿就能把这几垄掰完。”

正翔也说道:“妈!我的速度都能赶上我哥了。一会儿就把这垄掰完了!”

杜娘含着眼泪,手不自主的晃着,放下手里的饭,又开始掰起来说道:“哎!哎!哎!妈,知道。妈,知道……”不时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心里却清楚这十来岁的孩子哪是干这活的,个头还没有在苞米杆上的苞米棒的位置高呢……在农村,玉米掰完了,便乖乖地安安静静地躺在玉米地里,等待着被移动到各家各户的院子里,天还没亮家家的马车便出动了,一车车苞米从地里拉回了家。清晨,翟裕良牵回了暂时养在二哥家的枣红马,套上马车,马车上装上了箱板,正阳、正翔跳上马车,爷仨儿便向苞米地进发。勤劳的杜娘啊,早已在苞米地等候多时了,站在那最后一堆从苞米茎上撕扯下来的苞米棒旁。马车,哒啦哒啦的走进玉米地,两垄玉米杆,顺着马胸和车板一点点倾倒。杜娘手里举着玉米杆,尽力的摇晃:“这呢!这呢!”

翟裕良把马车停下,正阳、正翔从车上跳下来。正阳走到杜娘面前:“妈!你上一边休息一下去吧!我们装就行。”

翟裕良也跳下马车:“对,休息一会儿吧!”

杜娘没有搭理翟裕良,鎚了一下正阳:“快点装!”

正翔早已蹲在苞米堆旁:“爸!装吧!”

翟裕良点了点头:“恩!快点干,天黑前就能弄完。”

就这样,马车一趟趟从家里到地里往返着,直到太阳落山。汗血宝马啊,最后一车了,月亮显得异常的亮,翟裕良在车前板悠闲地赶着马车,正阳正翔坐在被四块箱板挤得满满的玉米堆上,紧紧地靠在母亲身旁,夜里静悄悄,只能听见蛐蛐的鸣叫,呼呼地小风好像在庆贺这秋收的完成,呼、呲、吱发出不同声响,演奏着一曲秋收的歌。马车的轱辘声咯吱咯吱的响,“吁~”马车停下了,翟裕良跳下马车,“吱~”的一声,打开大门,又坐上马车,“驾!”

枣红马器宇轩昂的朝着院里走去,翟裕良坐在车头指挥着,像一个威武的战士。走到院里的苞米堆旁,马车停好,杜娘缓慢地从车上下来,正阳、正翔将一穗穗玉米像炸弹般抛下,翟裕良,打开车尾侧的箱板,玉米“哗!”的一声从车上倾斜下来,翟裕良拿来二齿子、洋叉,吼道:“让开!”

正阳、正翔忙从马车上跳下来,翟裕良挥起二齿子、洋叉便向着车上的玉米招架,玉米哗哗的落下,那皎洁的月光加上闪亮的叉,难道是闰土吗?等待偷西瓜的猹。不过一会儿,活都干完了,爷仨儿,走进屋里,趴在炕上不能动弹。杜娘晃着脑袋走进来,神情恍惚,瞅了瞅,突然间张口大骂:“都给我起来,你们这些,黄皮子、豆处子,又跑到我家干啥?”

翟裕良支起身体,感觉不对,朝向正阳:“正阳,快给你妈拿药,这是病又犯了。”

正阳马上抽身起来,忙从“出匣”(抽屉)里取出药,到“外屋地”(厨房)舀了一茶缸水,送到杜娘面前,杜娘神情紧张,看都没看,一把将正阳手里的药,打的四散,把正阳推到一边:“滚!滚出我家去,滚!”

正阳皱着眉,眼里含着泪珠:“妈!我是正阳啊,正阳!”

杜娘也不管什么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开始砸,吼道:“滚!你们这帮黄皮子,豆处子又跑我家干嘛,滚!”

正翔早已从炕上爬起来,走到杜娘面前:“妈!别闹了!妈!”

杜娘慌忙紧张的样子,一把将正翔抱住:“老儿子,你没事吧!没事吧!你们这群黄皮子、豆处子,别想害我老儿子,滚!都给我滚!”

不时地晃着脑袋,像侦查员一样四处的张望。翟裕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拉着正阳的手:“大儿子,别说了,走!咱今天晚上去你二大家住一晚吧!明天你妈就好了,这是病又累犯了。”

正阳眼泪不由地落了下来,叹了声气:“好吧!”

转过头面向正翔:“好好照顾妈!”

正翔也眼含热泪:“恩 !”

农忙啊,就这样结束了吗。杜娘就这样疯狂下去么……翟家小屋,那抹了无数次,已经留下一道道鳞型痕迹的屋顶,就像一片盐碱地被移动到空中,一个身影在上面不停地晃动着,用木棒尽力的敲打着那葵花,葵花籽就像放在炉盖上的玉米粒,一蹦一蹦的,这情景使人不禁慨叹——“颗颗葵花籽啊,这跳跃的水珠,溅到天上吧,溅到那最后一抹夕阳的背后,泰勒的画啊,也失去了光芒,敬佩这动情的农妇击葵图。”

那懵懵懂懂呆呆傻傻的正翔却不懂风雅,硬要破坏这美景,在屋下大声地喊道:“妈!快下来,老爸疯了,要把后院的墙拆了。”

杜娘听见了正翔的呼喊,马上顺着梯子爬下来。杜娘走到正翔身边,蹲了下来:“咋了,老儿子。”

正翔瞪着两个大眼睛:“妈! 爸,听二奶奶的话,要把后院墙拆了,安个大门。”

杜娘有点惊讶,走到后院,发现翟裕良正用二齿子把院墙刨出一个豁口。正阳在一旁劝阻着:“爸!都21世纪了,你咋还信这些呢!”

翟裕良目光呆滞地望着正阳:“大儿子,这事你别管了,过来和爸一起刨吧,你二奶奶说的对,可能是咱家大门的方位风水不好,你妈才总和我这么闹,我也是真没有办法了。”

杜娘从一旁走过来,瞟了一眼翟裕良:“一天没个正事,刨这刨那的,一脸倒霉相,你把房子也刨了吧!”

翟裕良却一脸严肃:“你去敲你的“大嗑”!扒你的苞米!没你的事!”

杜娘一脸不想搭理翟裕良的样子,走到玉米堆旁,带上手套,手指上套上苞米钎,开始扒苞米,一直扒到深夜。“一堆飞羽聚集在墙脚,黑夜里有黑色的身影掩亮天际,圣洁的母亲啊,摆弄着飞羽,那飞羽不是别的,原是玉米的家。”

第二天正午,杜娘、正翔、正阳,坐在苞米垛旁扒着苞米,翟裕良在马圈的马槽子前给枣红马填着草料。正翔的表姑,翟裕良的表妹推开大门走了进来——表姑嘴里嚼着黄瓜,手不断的摆动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三哥,活干的怎么样。你家箱板我借走了。另外,嫂子闲着呢吧,明天帮我家去掰苞米吧,地多!人手不够啊。”

翟裕良心里想着“唉,这群恶魔啊!有事的时候都去哪了!”,但仍点点头,朝那可敬的表妹,挤出委婉的一笑:“行,箱板拿去吧,我看看明天让你嫂子过去!”

表姑把嘴里最后半截黄瓜,扔到马圈里:“那就这么着了,我先回去了,记得跟嫂子说啊。”

说着,就急冲冲的走了,走过苞米垛时,还瞟了一眼杜娘。表姑走后不久,翟裕良悄悄地走到杜娘身边,轻轻地碰了一下杜娘:“当家的!明天去帮弟妹家,掰掰苞米吧!”

杜娘一听就炸了,把翟裕良推到一旁去:“帮!——帮!——帮!—— 一天天就帮你这些弟弟妹妹干活了,他们什么时候帮过咱家,你看不着(zhao)咱家还有这么多苞米没扒呢!要帮!你自己去帮,别找我!”

翟裕良有点无奈,心里也知道自己这群亲戚在家里有事时也真的是都袖手旁观,可以说无情无义,但碍于面子又不得不答应,便轻声地说:“帮帮吧,我都答应了!咱家的苞米,我和孩子们一起扒,很快就能扒完的。”

又故作撒娇状,又轻轻地推了一下杜娘,一双渴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杜娘的眼睛,一个三四十岁的大人撒娇也真是令人无奈:“当家的,行不啊?”

杜娘还是一脸不想搭理翟裕良的样子,用手指着苞米堆:“后儿个之前必须把苞米扒完!”

说完便回屋了,也是默认地答应了翟裕良。第二天,杜娘帮着弟妹家掰了一天的苞米,弟妹家早饭没有提供,午饭杜娘啃着自己带着的大饼子,直到晚饭,弟妹家才给提供了伙食,而伙食只有咸菜和苞米碴粥!翟裕良也按着规定和两个孩子扒了一天的苞米,累的整个手都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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