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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1 / 1)

临近中午,祖辈们烧起了柴火准备做饭,拒绝了几位前来帮忙的年轻人,让他们坐着好好看看电视。木制沙发上,即便是垫了一排棉垫,也使得他们端正无比。

“送你弟弟妹妹的鸡和鸭是什么意思?”

“嗯——阿雪知道吗?”

“不知道,大雁我知道,野鸡我就不知道了。”

“野鸡是不会被诱饵诱惑的,也就是能不惧恐吓,有守住节操的品德;野鸡是不会被驯服的,一旦有人想着驯服野鸡,野鸡就会想方设法自杀守节,宁死不屈。大雁的品质囊括各个方面了,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信’了,之前说的大雁算是围绕着它的智慧在讲,至于其它品质也包含于其中了。”

“那我要杀活的吗?”

“不用,又不用你祭祀,让别人杀好我再拿回来。”

“也好,君子还不下厨呢,是为了避免这个原因吧。”

“阿雪你吃了可要明白哥哥我的良苦用心呀,不要随随便便发脾气了。”

“哪有发脾气,你看我有发过脾气吗?不要乱说,在此之前我就有一大堆良好的品质。”

午间,雨停,路湿,几人没打算出门踏青,仍坐在房中同祖辈们说话。

午后,见天仍在下雨,几人提议回到城市。与祖辈告辞后几人又驶向了马路,细雨落在前挡风玻璃,没过几秒又被雨刷给抹去了痕迹。细雨微风,令人舍不得关上窗户,后座两位女子则时而在空旷的马路上伸出手探探风、探探雨。路上时而能见爆竹声,或见某处的一缕青烟,望着那些个方向,伴着车穿过,又找寻下一处不寻常的景色……

“乡下没出去玩,不开心是吗?”

明理说道。

“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家,下一次要到端午了。”

“奶奶给你钱了吗?”

“给了,我推不过就收了。”

“收着吧。”

“下次回来还回去。”

“不用,他们给的你不用还,你还是学生才会有这样的待遇;还给他们也不会收的,我们来还,我们给会收的。”

“多给点,东西都旧成那样了,我们来城市时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是啊,何止呢,我们出生是怎样现在也是怎样。有心买点用品回去吧,给钱还不是留了起来再给我们,一来一回什么都没变。”

“有什么要买的吗,家具吗?又舍不得扔旧的,结果还是用旧的。可能就过年时候拿出来,假装给我们看,想想下次回家带点会用的东西吧。”

“没什么好带回去的,电饭煲年年都拿了个新的回去,要么太多按钮不会用,要么太多显示灯舍不得用,用得多的还是用那个跳闸的电饭煲。不光到了冬天冰箱都舍不得开,现在还没开呢,我们买的菜估计够折腾了。”

“怪不得你们两个饭桶拼命吃菜,还要表扬一下了。”

“你以为呢,即能哄老人家开心,又不造成吃不完反复吃剩菜。”

“爷爷奶奶们最喜欢看你们这样吃饭了,和喂猪一样,看着你们大口大口地吃还要张口大笑咧,要说你们长得壮。你们真是好玩,爷爷奶奶他们肯定喜欢养着你们。”

“听上去像是骂我们一样——不开口说她几句吗?”

“她不就是只猪吗,还要强调什么。”

阿雪敲了明澄头几下,直至求饶才肯停手。

“阿月姐小时候有动手打过明澄吗?”

“好像没有呀,我妈妈倒是会打他。”

“那就对了,他总是要挨打的。你不打他是不是因为打不过啊,不敢打吗?”

“不敢打,他惹我的时候我只会一个人生气跑回家,不过他不久后也会追过来。”

“不打也好,要感谢阿月姐没把他脑袋打坏,以他那烦人的样子,肯定要挨重打的。他有没有给你道歉?”

“说什么呢,损害我形象了啊,我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称作学习的对象,我那抬头挺胸的气质,哪里是一般人学得会的。”

“我从来没见过你口中的自己,真好意思说。”

“那是之后了,不信问问你阿月姐,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我也有经常听我爸妈夸他好的话。他惹我生气到底也不会道歉,不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然而然就和好了。”

“哪有没道歉,我明明道歉了。”

“没听到过,你好好想想真的有吗?”

“都跑到你边上了还不算道歉啊,难道要我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再让你爸妈见证一下?还说我没道歉,我做的可比嘴上说的要多。”

“又来这套,最终不是原谅你了,还这样愤慨,像是我记恨一样。”

“他就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肯认错,什么都不表示就跑到人家边上,像平常一样作怪。在别人眼里肯定要觉得是受到羞辱,像是自己错了一样,反而他跑去别人身边做好人。”

“我从没有这样的想法,乱说。”

“让我发现有的话我定要拿棍子和你打一架。”

“明知我没有还说绝情话,鬼才愿意和你相处呢。”

“自己外在表现就是如此,还狡辩。”

“又要吵起来了吗?你俩完全不顾场合啊,阿月小姐此时应该很想说些什么吧?”

明理说道。

“兄妹吵架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像是在叮嘱对方改掉坏毛病,只是语气有点不好而已,不过还是有别样的趣味,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相互感受了。”

“我感受到了,说到他支支吾吾不敢还口我就有极大的成就感,更不会生气,感觉不爽了还可以打几下泄泄气。他躲闪的样子我也开心,太多了,总之教训他们我极度过瘾。”

“我也一样,谦让于她使我有责任感和成就感,就是她花钱的时候我极其不爽。”

“又没花你多少钱,不爽什么,小气就是小气。”

“看你花别人的钱我也心疼。”

“管得真宽,怪不得都要说你小气,还以为你只是对自己小气,对我也就算了,没想到对阿雪妹妹也是。”

“不和你们说话了,说到这个不管怎样也说不过你们女人。”

“也不说你了,你不还口说了也没趣——阿月姐打算以后要去哪里呀?”

“这个嘛,在家附近工作啰,离家近能经常见到家人才幸福嘛。”

“噢,那毕业后一直会待在南方是吧?”

“嗯——也不一定,很多事都是说不定的。听说你要去北方读书,那儿也很繁荣啊,大城市很适合学生上学,虽然不一定要定居,可开阔的眼界也是一笔财富呢。”

“不过我倒是不指望留在大城市生活,像你说的,和家人一起生活,开心才最重要嘛。说不定我以后就在我爸公司里当个小职员呢,工资多少钱都不要紧,只要家人在一起,不管怎样都会幸福。”

“阿雪妹妹的想法也很知足,这样最幸福了。”

“就开始畅想未来了吗,人生哪有这么简单——”

“不懂就不要插嘴了,我们聊起人生理想时,情到深处流泪也是正常的。在宿舍和舍友谈起时都是要聊一个晚上的,都在偷偷摸眼泪。”

“我也有和同学说过以后的事,只是很迷茫,但能感觉期待的心情,不过还一部分就是低沉黑暗了,仿佛再过几年真就是每个人说的离别和消失,和死亡一个意思。”

“你们这群小女孩在学校就探讨这些吗?书没读完就开始感叹,脑子能想着好好学习吗?”

明理说道。

“你又不懂我们的心情,凭什么发表意见。很多人就是见一次就不再见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明澄哥的几个朋友还是靠我们凑起来的数,你看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要多想了,刚还说开心就好,怎么忘得这么快。”

“只是想到这样的事就会伤心——他那是没心没肺,什么都没有,当然不能感受寻常人的痛苦。”

“又说到我了啊,怎么每次都是不好的事才联想到我,奇怪。骂我几句能让你开心就骂好了,反正我很欣慰。”

“蠢货,傻子,痴呆,你没心没肺,说你什么也记不得。”

“这个样子的阿雪多好,柔弱的样子说着狠话,让人都想抱着怜爱一番呢。”

阿月问明澄拿过了抽纸,向阿雪递去。

“晚上在家做饭吧,我去买点菜,顺便把鸡鸭也买回来。”

“那要早点做饭,阿月姐晚上还要过去那边睡。”

“今晚我睡这边,他说过要把床让给我,他睡沙发。”

“当然,明理嫌弃的话我只能睡沙发了。”

“说实话,我嫌弃,毕竟多了个抢被子的,所以你准备睡沙发。待会我和阿雪去买菜,鸡和鸭交给我就好。”

“嫌弃我却又主动受我的礼,游走于绝情与深情之间啊。”

“过后把钱给我——给阿雪吧,当是现金礼了,少爷出手必定阔绰。”

“现金多俗呀,说好了送发簪就不食言——现金也送,待会去父亲那边拿个红包。阿雪生日是什么时候?对不起了,做哥的忘记了。”

“生日已经过了,去年就成年了,再过就要到十二月了。你真是健忘,不过你也没和我一起度过生日,你生日时候也没和我们在一起,原谅你,算扯平了。”

“是我的错,我从来不流行干这事,久而久之也忘了我自己的生日,有时候看见你们过我还会故意走开——哎,我和明理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明理你说,你肯定也不记得。”

“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你——让阿雪说吧,还让别人帮你记着,听了不会觉得羞耻吗?”

“又刻意羞辱我。”

“狗咬狗,你记得又怎样,一样不用心,连蛋糕都不会买——有一次他过生日,我晚上放学回来喊了声‘生日快乐’,结果他也回应了一声‘生日快乐’。真是好笑。最后他去外面跑了好远才买回了蛋糕,还是那种杯子装着的,真够敷衍……”

“不浪费,最后不都吃完了吗,我还撕开了纸杯舔光了里面的奶油呢。”

“为了陪这位寿星一起发傻,我也跟着撕了,说出来好丢人。”

“过去了,别讲给别人听了,守住口,不然都要笑话你。告诉他的生日吧,羞辱他。”

“记好了,你们的生日是十二月初二;如果忘了这种日子,那你们更不会记得其它日子了,像你们说的仁义一样,忘了仁义又怎么会生出其它品质的可能,不爱自己又怎么会爱别人呢?”

“阿雪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明白了,我竟然错了这么多年,我保证一定会记得。”

“这叫震耳发聩,你是聋子,即使这次大声由物体的振动传给你了,以后也不见得能听见声音,所以最好是看着别人的嘴唇说话,好好读懂意思,要更加细心,懂吗?以后要听话知道吗,别老是让人操心,不仅让爸爸妈妈们操心,还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操心……”

“阿雪姐姐有心了,我甚感惭愧,都要无地自容了……”

“要是没我们在阿雪你肯定是要被他打的,说不定待会下了车就要找你茬了。”

到达家附近的市场,明澄坐上了主驾驶,回头往父亲家开去了。

阿月收拾好东西将手提箱提到了玄关,明澄说只是住一晚而已,不必都带过去,而她责问他该用什么来装衣物,于是他没了话茬。他卧在沙发上没肯起身,她询问为何,他则说去了那边要帮忙做饭。她去到他身边,端坐着显得不自然,时而询问是否要出发。

阿鼎母亲发现了二人的举动,对明澄说有事就快些去办,不要拖拖拉拉,言下之意让他出去,而他将去那边吃饭要帮忙的小心思讲了出来,二位女子更是严声厉词批评,直至他起身去到玄关。他拎着手提箱头也不回出了门,电梯来临时更是一个箭步跨了进去。

“去厨房做饭,多麻烦呀。”

“就你懒,我要去帮忙。”

“这么勤快,以后一定很贤惠。”

“你这么不上进我当然要勤快些。”

“你觉得我弟弟明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比你好,他开车很少讲话,专心。”

“开车很少讲话就叫专心啊,还有吗?我问的是他各个方面。”

“各个方面都比你好。”

“怎么会呢。”

“他说话比你稳重。”

“不可能。”

“承认别人比你强很困难吗,打击到自尊心了吗?”

“有一点,他怎会稳重,我怎么没看出来,只不过我们在一起时话少一些而已。”

“你不是说你嘴笨吗,为什么还是一大堆有的没的闲话,分明是给自己的缺点打掩护。你弟弟表现出不止比你稳重,还平易近人,不像你死气沉沉的样子。”

“那我也学着他不说话好了。”

良久。

“现在这个样子也令人讨厌,不该说的时候偏要说,该说的时候又不说,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惹人厌。”

“以前我也是这么爱笑,更不见你讨厌。”

“又不是小孩子,该为面对的人着想了。”

“改就好了,不在你不开心的时候表现出笑脸了。你说我弟弟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的?”

“大方,还有气度。”

“我很小气吗?”

“不只是对你自己,还有别人体现出小气,还有你遇事不决时的犹豫,都像是由内而发的小气度。”

“那他怎么表现出的大气度?”

“你弟弟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从他言行上可以让人感觉到是大气人,而和你相处这么久我才真正发现你有些气度小。比如现在,不承认就算了,又质疑别人,还不是在为你的缺点做挣扎,还不是有些自愧,还不是不敢勇于承认。这不就是你气度小体现出的犹豫吗,怕承认了有人怪你,怕承认了所有人都会笑话你,怕承认了你建立起的虚假自尊会崩塌。会很没面子是吧,也没了立足的地方是吧?”

“这样说我,我很难过,我哪有这么不堪。”

“本来觉得你在这方面也就一点缺点,但现在被人指出后也不敢面对,更加让我确信了你是小气的人。我说你就是这么不堪,你要怎么做,会改正吗?还是又假装示弱过后又犯?”

“我承认,我所有的行为都是气度小……。”

“但愿不是讲故事那般随意。”

“干嘛要打击我?都说要改正了,我虽然记不得太多,但最起码会记住一些要点——是不是之前答应过给你买首饰呀,那个太贵了,比送阿雪的银发簪要贵一百多倍,说真的我买得起,但我会变得很穷很穷……”

“不要你买,搞得好像我也很小气一样。”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给阿雪多少钱呀?答应过给她红包的。”

“那是你的事,自己看着办,心意就好,你难道对她有愧吗?刚还说没存多少钱。”

“明白了,我知道做这个的意义。我的缺点还有吗?”

“太多了,最不好的就是小气,这会让人误会你的。其它的只是些小缺点,慢慢改,要记得,别让我失望。

“是不是我的小缺点是你理解的小性子,然后可以顺着用来嘲弄我?”

“是又怎么样,你这样说就讨人厌。”

“动不动就讨厌人,这样不好吧,我改小气,你也改掉对我说讨厌好了吧。”

“你的小气又犯了。”

“好好好,短时间我是说不过你们女人的,只有靠生活中的细节表达了。”

“自大,真好意思说。”

“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你觉得我们家里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问这样的问题很不好。”

“我没有恶意,问一问——问一问学习一下他们身上的良好品质。”

“我怎知道,听上去就居心不良。”

“没有恶意,是我表达方式错了——你觉得阿雪妹妹怎么样?我觉得她很懂事,也很贤惠。”

“套我话,难道我看不出来?”

“哎呀,是,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问,但我就是想听听外人对她的看法。”

“你这样说话才是外人,真是见外,真讨人厌。”

“又错了……”

“阿雪妹妹内心坚强,但远不止这样,我感觉她是个有抱负的人,心中奠定了某种信念。”

“她怎么坚强了?”

“你这问的什么,我又没与她相处很久,只是从言语举动中发现,她看你眼神的坚定;教训一个哥哥,该有多无奈啊,所以很坚强。”

“好像在讽刺我。我只是很少和她一起住了,难怪我像个客人,她当然会尽主人身份要嘱咐我一些话。”

“做不了哥哥的榜样是你失职了,她当然会肩负起责任。”

“那明理还不是没做好哥哥的榜样,他们还生活在一起呢。”

“我可没觉得,反而阿雪会听他的话,更多的是相互沟通;阿雪凶他也只是因为提起你才会被波及。”

“你直接点骂我好了,干嘛要借题发挥,你又没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说的也只是表面见解。”

“所有人不都是看外表吗,外表也能代表大多数内心,假装不了的。内心是什么谁也看不到,所能感受到的也只是用外表体现。谁不知道说些好话美化自己,可是做不到,只会说又有什么用;哪怕在夜深人静时对人好是称为内心好,但被人感触到还不是要用外表做出来,难道仅靠内心的一声我爱你吗?不付出行动还沾沾自喜只会给人带来厌恶,就算无害也像是图谋不轨。也难怪要被责怪,冲你那自以为好的姿态就足够了。”

“这些年我没来找你,其中的愤慨也带了这点吧?”

“是又怎样,难道事实不是吗?”

“我没能在那时见到你或说找到你,这不能怪我,你也别说我忘了你,你——”

车停在院门口许久,阿雪在厨房看见了这个情况,打开窗户喊了几声又招了招手,无回应……明理出门去到了院门,将打开的院门又来回两次贴着墙张开了,见未熄火的车没有动弹,又走向门外,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明澄降下车窗,向他说了几句,而后关上了玻璃;明理得到“有事”的信息后也就回头进屋了。

“我怎么了,我一点都没说错,你就是忘了,我每次都会想着见你,你有吗?你早把我抛在脑后了,连提那段时光都不敢了,不是心里有鬼那是什么。”

“有什么好讲的,你想着找我还不是只是靠想,和我有什么区别,你这大小姐的脾气真是带有双重标准。”

“我有行动,只是不能实现而已,总比你什么都不做要好。我又不是因为这些事才对你发脾气,而是你不承认,隐瞒事情,以前不能见面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说来说去不就是对我有意见的吗?”

“你觉得我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总是说我的表现、我的表现,难道你的表现不是这样?”

“你干嘛非要往这方面想,我能清楚你的内心,只是我担心不该让不清楚你的人对你产生误会。”

“我不会蠢到认为你是因为那点不可能的事情而生气,甚至是记恨,但是你不能总是拿那一段往事说事——我那段时间的生活每天都很单调……无非是回家、离家。”

“真是简短,上次还说什么是看书、发呆,下次又要变。”

“这种蠢问题压根不要出现在下次,我就是这般单一的生活。难道一定要提及把我打听你们消息的事告知,难道也要我父亲来证实,来对口供吗?”

“你的态度一点都不好,我都这样了你一点反应都没……”

“省省吧,把眼泪浪费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奢侈。你又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呢,不也是空头支票?你见我有像你这样咄咄逼人吗?还责问没来找你,你以为是电视剧啊,且不说不知道你们的地址,即便是知道了也难以单向奔赴。”

“我又没怪你没来找我,干嘛要说这些话……”

“我只是学着你的口吻来说话,很不好受吧?”

“我没有想咄咄逼人……”

“那就闭嘴好了,都安静一下。眼泪自己擦,等你恢复好了再一起下车。”

车熄火了,他面朝着前方,将注意力放在眼角注视着她。她抽着一张张随身携带的纸巾。他停嘴的那一刻起,她的哭泣幅度加大了些,哽咽与吸鼻子声不间断,时而抽搐时而捂嘴。每使用一张纸都往自己包里塞,手上时刻有一张为自己擦泪的纸,揉得没了平面感。纸巾快要见底,但她宣泄程度依旧;他翻了翻中间杂物箱,而后在后座拿到抽纸后放在了她腿上。

明理又出门了一次,站在门口喊了几句,他连忙打开钥匙开窗伸出手招了招,直至明理回去。

哭泣仍旧未减,时而伴有咳嗽。他面向了她,抽了一叠纸为她轻点眼角;她任由他的轻抚,不合时宜般抽动像是抗拒他递来的手。他打开她的包,将里面的纸巾攥出,丢去了外面,再想拿时她则甩开了他的手。被拒绝处理纸巾的他又紧攥着那叠纸巾为她擦拭眼角,在她用纸巾后主动抢过纸巾,扔进了中间的垃圾盒里,不过落地后她又捡起放进了包里。她的眼泪始终冒个不停,终于他想到了要补充水分;他冷静地说出“渴了吧,我给你拿水”。推开车门他去到后备箱,没发现水,又折回到座位对她说,我去家里给你倒水,你等一会。仿佛一切没有了对错,甚至没了感情色彩。

过年抽奖得来的保温杯装满了一杯热水,他拎着绳结回到了车内,扭开盖子后递到了她身前。她这才缓和了哽咽,端着杯子往嘴上靠,似乎没了杯盖她也不好放置在某处,只是一直端着,一直贴近于嘴唇。

“我知道又惹你生气了,言语也很重,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阿月在他说话时面向了他,这会又腾出了一只手擦拭冒出的眼泪。

“你也别哭了,再哭身体要出事了。我知道之前是我单方面的发泄,是我一个人的错,所以我罪加一等,但还是请你不要再生闷气,以免影响了身子。”

阿月抽泣得更凶了,杯子随着身子的起伏跟着晃动,溅出的水落在了腿上。他又抽了几张纸,往她身上擦去,顺势接过杯子盖上,放进了中间的圆形座里。双手不知不觉环抱着她向自身倾斜,而他也大幅度屈着身子探向副驾驶,她这才停下了抽搐,呼吸也安静了些许。

“哎,我有点累,放手了,太累了,还有点痛。”

没等到她回应,或许她本就没打算回应,他放松了手上的力气,顺着她的弹性安置到了正位后他也坐回了位置。

他将水杯递向她,未被响应后拿起了她的手触向水杯。一阵抗拒发现是反着的手后才越过手背递向了掌心,感觉有力握紧后才松开了杯子。

她稳定了下来,只有几下吸鼻子的声音回荡在车厢,而他面视着前方,仍将注意力放在眼角,时而扭头具体看一看。

天空阴暗,是傍晚的征兆,时而有几只鸟掠过或停留在树上;树杈上的麻雀点着脑袋似乎在传达什么日落后的事,像是在教学昼夜的长短关系,没一会又飞走落在屋檐上,向着新来的几只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院内厨房的倒影,是忙碌于人家之中的烟火,犒劳一天辛勤的劳苦,像是为满足画上一个句号,又像是写下满足后的冒号;那时而站立时而躬身于水池的身影,是游走于幸福与满足之间的使者,化作佳肴传递给每一位食者。地面上斑斑点点,深色的水印,白色的干燥,土壤上的嫩绿,还有暴露出土地颜色的淤黑与鲜红。

车内传来外面的悉悉索索声;像是野猫在底盘下活动,又像是躲在车轮上搔着痒痒,也像是在伸着懒腰而爪子挠着挡泥板。

阿月靠在打直的座椅上,仍端着保温杯,这会除了眼睛的通红之外,还有一丝哀伤的神情,其它宛若平常了。他像往常一样对着某处发呆,这会又斜着身子盯着右边的倒车镜看,似乎朦胧中也能让她以为是在看自己。

“你有什么要说的?”

副驾驶传出冷静的话语。

“眼睛揉一下,按按摩,就不会肿了。”

副驾驶没再传出说话声,一段深吸气的“哨声”从鼻中发出,而后又是一段与之不同的音律呼出。她用纸巾铺在了眼睛上,双手按在上面,仰着头不再动了。

“我们这是第一次吵架吗?”

她放下了手,通红的眼睛瞪向他,直至他不敢与之对视才眨了眨眼。反复几次,他只好移走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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