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是最简单的，也是李雨涵要受苦最少的一步。先用剪子把李雨涵的衬裤剪开，防止再出现之前的情况。端木承本来还担心，露出李雨涵的小腿，会让站在旁边的沈宏达产生不必要的旖旎心思。不过待端木承真的剪开衬裤，才知道刚刚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李雨涵的腿已经没有一块好的部分了，要么是皮开肉绽，还在渗血血丝，要么是青红一片到处都是淤青。这样的双腿，只要是正常人，都很难想一些别的事情，心里只会有浓浓的心疼。沈宏达本来有意避嫌，目光乱瞟就是不放在李雨涵身上，可是当他无意间瞥见了之后，视线就再也离不开了。沈宏达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要是我再晚来一步，你这双腿估计就别想要了。”
李雨涵听到沈宏达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沈宏达的突然出现其实是十分奇怪的。李雨涵被打的小巷子里没什么人，就连来往路过的人都很少，但是沈宏达偏偏就出现在了那里，还恰到好处地救了李雨涵，这让她不由得开始多想。李雨涵尝试性地开口，想询问沈宏达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可是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沈宏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李雨涵想问的是什么：“张晴有一个相好的住在这边，她被她爹给关住了出不来，就托我来帮她关照一二。”
李雨涵记得张晴，是那个白白嫩嫩却能把沈宏达从翠香楼里扛回来的女人，外边传闻她逛青楼喝花酒样样精通，现在听沈宏达一说，张晴还是个会养小情人的纨绔小姐。他这么一解释就说得通了。但是如果张晴常来一条小巷子里找她的相好，对刘敬的存在一定避无可避，由此可见，张晴和刘敬的关系应该较好。端木承忙着做自己的事，就一直默默听着，也没插话，等到快要处理那些碎布的时候，端木承突然开口跟沈宏达说道：“你有没有跟雨涵讲过，张晴险些被成亲的事儿？”
沈宏达突然被端木承提问，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端木承为什么这么问。端木承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给沈宏达使了个眼色。沈宏达好在是聪明，懂了端木承的意思。端木承要用镊子把碎布扯开来了，这过程很痛，想要减轻李雨涵的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宏达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分散李雨涵的注意力。李雨涵的思绪就不会一直停在腿上，而有一部分放在沈宏达身上，这样李雨涵的疼痛就会有所减少。端木承不知道的是，系统早就推算到李雨涵可能会承受的疼痛，已经提前将李雨涵一半的疼痛量给屏蔽了，也就是说李雨涵现在只有一半的痛感，这意味着李雨涵能够挺过这段痛苦。但是端木承不知道，还是让沈宏达讲故事，李雨涵看明白了端木承的用意，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也十分感动，记上了端木承和沈宏达的一份情。沈宏达回想了一下端木承让他讲的张晴被结婚一事，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讲的，除了听上去有些滑稽，过程细节一类并没有什么值得一听的。就算这样，沈宏达还是在脑子里快速地整理思绪，想要把这个事情讲得生动一点，吸引人一点，好用这种办法帮李雨涵分担一点疼痛。张晴被“成亲”一事就发生在几周前，这也是张晴被家里人关起来的重要原因。镇上有一个暗楼，里面的住的都是老板请来的全国各地有名的歌舞伎，只卖身不卖艺的那种，而且只招待男客，就算张晴多次自报家门且塞了不少的小费都没能以女儿家的身份进去。张晴本来都想放弃了，可是她那些狐朋狗友一直说着暗喽里的妞身段有多好，唱的曲儿又娇又柔，直要把人心都勾走……张晴一听他们这么说，心也痒痒，觉得不去是个损失。于是就有给她想了办法，换上男子的衣服，戴上发冠。可是张晴本身就偏生女相，这么一打扮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个女子，后来张晴又去找了几个手艺尚佳的姑娘，帮着给她化了妆，这才能蒙混过关。张晴去暗楼，她跟那些男人不同，她只管风月不论情色，所以都是和那些歌舞伎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们难得一见如此清高自持且财气才气兼具的人，一个个都暗许芳心。其中一个姑娘更是爱得痴狂，自诩与张晴灵魂契合，想要和张晴双宿双飞。张晴怎么可能答应她这种事情，知道她有这种想法之后，张晴渐渐地很少出现在暗楼了，那姑娘许久没见张晴，知道她是在躲着自己，情急之下就拿着张晴的贴身物件去张府门口叫嚣，说张晴已经与她私定终身还留下了信物。最后只在门口小厮一脸莫名的情况下知道了，这张府里只有一个叫张晴的小姐，而没有她想象中的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张公子。至此她的行为已经沦为了镇上人的笑柄，张晴也连带着被接二连三提出来取笑一番。暗楼老板实在没有办法，那姑娘心如死灰一直闭门谢客，他的生意也没法做下去，只好把人从哪里接来又送回到哪里去。张晴也因为这事被家里人关起来，一整月不许出门。李雨涵听沈宏达说得一边咯咯直笑，一边又疼得龇牙咧嘴。她仔细想了想，张晴也确实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她虽是女儿家，但是做出的事情在世人眼里未免会落得一个离经叛道的评价。李雨涵却不觉得张晴有什么不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只是那姑娘为什么会有张晴的贴身物件？张晴给她的吗？”
沈宏达只管笑，笑了之后才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怎么可能是张晴给她的。张晴听说京城的读书人都爱在腰间挂一块玉佩以示风雅，她就想学着他们，也带了块玉佩在身上。可是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张晴怕去暗楼的事情暴露，也不敢声张，就一直瞒了下来。后来才知道，那块玉佩是她趁着张晴不注意，自己扯下来私藏的。”
李雨涵甚至都能想象到张晴得知真相之后破口大骂的样子，觉得张晴是个真性情的人，她向往得紧，若是以后有机会，她真想多和张晴来往一番。沈宏达知道李雨涵现在正疼得咬紧牙关，开口劝慰道：“张晴这人没什么好的，为人仗义，说话也有意思。下次我带她来见你，你们肯定有得聊。”
李雨涵疼得眯起了眼睛，但是还不忘点点头，再三问沈宏达要保证：“你可记住了，我等着呢。”
端木承则趁着沈宏达在跟李雨涵交谈的时候，抓快了手上的动作。端木承的手是训练出来的，又稳又准，手一动就能精准地将碎布夹出来，虽然避无可避地会将伤口撕开，但是好在不会牵扯到旁边的皮肉，所以伤口还算小。在沈宏达和端木承的共同努力下，他们把李雨涵所要承受的痛苦降到了最低。碎布都取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要上药和包扎伤口了。端木承知道李雨涵身上还有望生莲的药丸，将药丸磨成粉末加在药膏里，会加快李雨涵的伤口愈合速度，端木承站起身来问道：“你这腿，要不要用望生莲？”
李雨涵心里盘算着，这双腿已经保下来了，用不用望生莲的唯一区别就在于愈合速度上，李雨涵宁愿自己好的慢一点，也不想白白浪费一颗药丸。总共也就十颗，还都是小指头大小，不省着点，以后若是真遇上了什么难以挽回的情况可怎么办。李雨涵摇摇头：“不用了，我想留着，以后或许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