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将近正午。
强烈的阳光被绿『色』廊里的层层树叶变作了细碎的光影,把廊周谦的脸照出斑驳一片。
打开“意向队友”栏里【137】发的申请消息，周谦没有着急同意。
到交易行后，他盯着【137】的留言看了半晌,总算过去一句：“你为什么给自取代号‘137’？”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过。“取代号的时候脑子里滑过了一件往事，就随便取了。”
周谦又问：“什么往事？”
那边是抛一句。“看你忘了？”
周谦眼睛眯了一下，双目离开系统面板,转而拿出了自的手机。
他打开页面，停留在关于“张彦军”死亡的报道上。
张彦军，是周谦的阴影与梦魇。
但那阴影其实并不是张彦军本带的。透过张彦军，他看到了父母的冷漠无情；因为张彦军,他自成了一个杀凶手。这两个事实就共同促成了他心梦魇的形成，也共同成为了是他精神疾病的根源。
平时周谦在学校里活得最招摇，他的家庭外表看上去最光鲜。
可从那天开始,他不仅清楚地知道自的家庭一片糟污,他还意识到——同学们都有着最平凡正常的,可以清白干净地活一辈子,但是他不可以，他是杀凶手。他这辈子都做不了一个好了。
不能当好。那他干脆就不当了。
事后周谦不仅尝试着封闭自的情绪，也刻意封闭了自对这件事的记忆。
所有跟张彦军死亡相关的报道,他从没有顾过，直到昨晚。
昨晚跟齐留行聊完,周谦并没有立刻睡着。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后，眼前就出了一片大火。
莎拉转身朝大火奔去,可在周谦眼里，消失在那片火海的，分明是白宙的灵魂。
就好像无论他如何追逐,都无法正触碰到他的魂灵。
周谦睡不着了，干脆『摸』出手机搜索了当年的事情。
由此，周谦首度看到了关于张彦军之死一案，他从没有看到过的另一面。
报道显示，张彦军死于颅内出血。
经推测，他的死因是——彻夜狂欢后无法入眠，于次日清早服用量安眠『药』入睡，在『药』效没有完全过去的时候，他由于口渴醒了过，端着空玻璃杯想下楼倒水喝，不料踩空后摔下楼梯。
过程他被碎玻璃片所扎伤，一块玻璃甚至扎进了他的肚子，但那并不致死。
他正的死因是后脑磕到楼梯，脑出血后造成了颅内高压，继而形成了脑疝，最终呼吸心跳停止。
当时跟张彦军待在同一栋别墅内的管家，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
但最终因证据不足，他被释放了。
此外，管家的口供表示，张彦军平时确实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这更加为他意外摔死的可能提供了佐证。
最后，张彦军的死并不值得同情。
相反，所有的舆论都是一的——“他死得好！这是老天在收拾他！”
这是因为管家提供了一份关于张彦军的重罪证。
——那是很多个移动硬盘，每个里面都清楚记录了张彦军带不同孩子在卧室的情形。
管事之前知道这件事，却从没有报过警，算是参与了张彦军的犯罪行为。
不过在他主动将这件事报了出，倒是有污证、戴罪立功的意思，警方也帮他争取到了宽大处。
看到这些信息，周谦其实并不确定白宙那日是不是的去补过刀。
因为事情的相确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日，由于周谦逃走前拔掉了所有电线、还取走了张彦军的手机电池的缘故，腹部受伤的张彦军没法在卧室通过打电的方式进行求救。
此外，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外加楼下管家也服用了安眠『药』，张彦军在二楼卧室的呼救声自然也无法被管家听到。
因此，张彦军得自去到楼下，试图通过拨打客厅座机、或者找到管家等方式对外求助。
可在安眠『药』『药』效、以及出血过多的共同作用下，那个时候的张彦军头晕目眩、步履不稳，以至于意外摔下楼梯伤到后脑，也非常有可能。
睡觉的管家没有及时发这一切，张彦军没能得到及时救治，最终死亡。
可即便白宙没有补过刀，他至还做了三件事。
——第一，收拾玻璃碎片、重新布置场，彻底掩盖周谦动过手的痕迹；第二，让管家把移动硬盘、或者所有摄影设备里有关于周谦的部分删除；第三，通过威胁、说服等手段，让管家举报张彦军前的一系列罪行。
快速又浏览了一遍相关新闻后，周谦的目光从手机上收。旋即他发交易行里【137】又发了一个交易申请。
随之而的附言是：“周谦？还在吗？”
周谦瞳孔微微一缩，就着两先前的谈复过去：“嗯，关于‘137’的事情，我忘了。但我从前忽略了的事情，恐怕不止这一件。我突然发，也许我从都没正认识过你。”
周谦这就说得颇为严重了。
不过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是很想看看，接下这个“137”会做什么。
在这之后，【137】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周谦才看到【137】发的消息：“愿不愿意跟我匹配一次试试？”
周谦：“匹配什么？”
【137】：“一去试炼副本。”
周谦：“试炼什么？”
【137】：“契合度。”
周谦：“什么的契合度？”
【137】：“我想让你成为我的训牧。”
周谦：“展开说说？”
【137】：“玩家到达s级之后，就可以选择成为神级玩家的训牧。试炼副本，是测试训牧神级玩家之间的契合度的。通关后除了得到常规的通关奖励外，如果契合度合适，我们就可以正式绑定，成为一对一的训牧关系。”
周谦：“那是什么的副本？”
【137】：“非常特殊。可能会有很多玩家参与进，不过不比之前你玩过的单通关的模式，我们两个双排进去，两一组，是共同接任务通关的。具体讲——
“那算是个半开放的副本，s级以上的都可以进，过程也不断可以有新的玩家加入进，不同的玩家，会在不同的地触发不同的子副本或者关卡。你先前开启了多个隐藏副本，这一也可能触发相关联的隐藏副本。”
周谦：“哦。其实我对当你训牧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面对这句，【137】那边一时半会儿没给复。
周谦盯着交易行看了片刻，眼尾弯了弯。
旋即他重新打开“意向队友”的菜单，这倒是开【137】发的申请，按了“同意”键。
两互相成为了彼此的意向队友，这不必再通过交易行，周谦直接就可以给【137】发消息。
周谦发过去的是：“虽然我对训牧什么的兴趣不大，也并不知道那到底是干嘛的。不过既然可以在这个试炼副本里继续刷隐藏成就，那可以考虑。”
【137】很快复：“好。那到时候副本里见。”
周谦盯着弹出的对框，这嘴角也勾了，又发过去一句：“神级玩家到底有多？”
【137】：“很多。至比外界流传得多出很多。”
周谦：“哦。那么，一定得是神级玩家挑选训牧吗？”
【137:】：“？”
周谦：“照你的意思，在那个半开放副本里，我可以遇见很多？两两组合进去参加试炼的玩家，也不一定都是奔着训牧关系去的吧？
“那么，如果我遇到其他合适的神级玩家，我能当他的训牧吗？这是双向选择吧？不然多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这种‘低阶玩家’就被动选择？”
这周谦等了一分钟，【137】那边才又复：“其他神级玩家跟你不合适。”
周谦：“？”
【137】：“训牧关系需精神契合。我们之前有了三个副本的相处基础，精神上会比较容易契合。事实上，神级玩家为了挑选合适的训牧，在载入低级副本、成为npc之前，就看过你们的相关数据。目前为止，并没有其他神级玩家选择你为意向训牧。所以你其他都不合适。如果你不想当训牧，那就彻底不走这条路也可以。”
周谦：“哦。那我这么快升到s级，对你也有好处了？你不用去低级副本当npc遭罪？”
半晌，【137】复道：“还好。不遭罪。”
这换周谦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进那个副本？”
【137】：“七天后，怎么？”
周谦：“为什么等七天？”
【137】：“你多休息一阵子。”
周谦：“那你呢？”
【137】：“我去打怪，刷装备道具。”
打完这句后，似乎是怕周谦误会什么，【137】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发过：“目前有训牧关系相关的试炼本，是我们俩可以双排进的。我能去的其他刷怪类的副本，你暂时还去不了。”
·
另一边。隐刀打盹儿期间看了眼神级玩家所在的公共频道的消息。
【“907号宇宙”副本，有刷吗？个坦克】
【“湘尸王”副本2/3，跪求一个『奶』妈，谢谢！】
【“蛇窟”，有『奶』妈、有坦克，求一个暴力输出！】
【再一遍，“蛇窟”求暴力输出，或许137大佬可以吗？】
【楼上？？？卧槽，137在？“湘尸王”不『奶』妈了，求137，谢谢！】
【楼上两个别逗，137大佬最近沉『迷』当npc，不刷本】
【楼上谁啊？你认识137啊？别装，我可没听说137大佬有朋友】
【是啊是啊，137从也不怎么组队吧，偶尔跟他能匹配到一的，都是撞了狗屎运的吧】
看到“狗屎运”这三个字，隐刀很深沉地皱了眉，总感觉膝盖了一箭。
公屏上的消息还在继续——
【有没有一刷装备？“白云宝库”求组队，我一个等三个，我也跟风求137！！】
隐刀实在没忍住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
【谁说137没朋友，我就是他朋友！他休养，他不会跟你们组队的。
【还有啊，其实137他从不看公共频道的消息！】
【另外，刚那个说刷“白云宝库”的兄弟，那种掉低级装备的垃圾副本，137大佬可看不上！他可从不缺那些装备。你想让大佬带你刷“白云宝库”？你逗我呢？】
隐刀也万万没想到，仅仅在10秒后，他就惨遭打脸。
【啊啊啊“137”大佬进组了】
【刚谁说大佬不看公共频道？谁说他不刷“白云宝库”？】
【啊啊啊啊不跟你们说了，我去膜拜大佬去了！】
隐刀愣了三秒，赶紧也了申请加入队伍。
继而他果然看到了白宙。
隐刀赶紧拉白宙私聊：“你到底什么情况？还不休息？”
白宙：“对了，看到你留言，何小伟捡到双倍经验卡，s级了？”
“嗯？怎么？”隐刀问他。
白宙：“可以一试炼本试试。我拉了周谦。我他双排，你可以何小伟双排。”
“等等，我听错了吗？你不仅刷白云宝库，还……还去试炼本？”
“嗯。你没听错。”
“你实的身体，我先不说。你的精神力也马上达到阈值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进试炼本？你之前不是说了，休息一阵子吗？”
“有些事情，我得尽快跟他解释一下。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隐刀一愣，问他：“大佬你的隐私我不方便打探哈。但是吧……精神阈值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你在副本里忽然发狂吗？”
“我的训牧在。没事。”白宙道，“不过如果你能去，确实好一些。你辅修团控的，可以跟他讲一下具体事项。”
隐刀没辙了。“那、那这白云宝库什么情况？你哪里用得着这里的装备道具？”
白宙没答，往副本大门走去了。“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刷七次。”
隐刀：“…………”
——哎我为什么跟进？在反悔还得及吗？
·
七日后。
周谦通过了“意向队友”【137】发的组队申请，载入了一个全新模式的半开放副本。
【玩家周谦进入副本：《蓝港市2301》】
【副本难度：未知；通关率：未知】
【隐藏成就达成率：未知】
【玩家数：未知】
【提示1：经系统检测，虽然你已达s级，但在这个城市里，与其他老玩家相比，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萌新，请注意保护自，不与高级玩家发冲突！否则你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提示2：由于你还是个低阶萌新，能触发的子副本有限，请把握机会；未能进入子副本的，可以进入旅馆过夜休息，不过那里的价格并不便宜】
【提示3：蓝港市是个集刷本挣金币与娱乐休闲为一体的副本，不高阶玩家会在这里营业，赌场、歌舞厅应有尽有；但请玩家注意，刷本才是主目的，请不过于沉『迷』其他场所】
【提示4：玩家一旦进入子副本，必须得完成任务才能离开；至于主副本蓝港市，系统不做限制，你可以自由去，每次离开时支付给系统400金币的交通费即可】
看到这些提示，周谦略挑了一下眉，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半开放副本。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不能叫做一个副本，这个处在虚拟游戏世界的城市，就像一个转站，玩家们可以长久地逗留在这里，甚至可以在这里活、乃至经营；他们也可以通过这个转站，去往不同的、具有试炼功能的子副本。
在s级以前，周谦每进入一个副本，才能见到其他玩家。他能见到的玩家数量相当有限。
可在这个转站，他能看见大量玩家。
那么，除了能通过观察，进一步了解这游戏里玩家所能拥有的技能、s级以后的升级路线外，他还能对玩家数量，以及这游戏侵染实世界的范围有个大致的估算。
系统提示结束的半晌后，周谦到了一个光怪陆离、梦幻感十足的城市。
城市高楼林立，霓虹五彩斑斓。
夜空高悬，天空也是彩『色』的，竟然颇为缤纷。
如此梦幻的夜幕，像是无数特殊的灯光造成的，也不知道这里是正处于夜晚，还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没有太阳。
周谦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了好几轮，他目送着好几拨去去，暂时没做任何行动。
他发往的行全都穿得花里胡哨，他们的头发五颜六『色』，身上则基本都是奇装异服，显得非常浮夸。
周谦也不免收到了相关的广告传单——“我最漂亮服装造型店，光临小店，我将带你融入蓝港市！”
周谦对比了一下地图，看见这家店就在附近。想到什么，他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收传单，不过暂时没有前往。
他是继续站在十字路口，用系统不断读取着往行的数据。
继而他发——往的，玩家npc居然是对半开的。
也就是说，蓝港市不仅是玩家去不同试炼副本的转站，确实还住着许多npc。
周谦观察了一会儿，想什么，抬手腕给【137】发消息了。“你呢？”
【137】复他：“我们应该不在同一个登陆。你别动。我去找你。”
周谦又问他：“对了，你们神级玩家这么厉害，副本是不是都不用怎么刷了？你直接暴力通关，杀死所有npc了事？”
【137】：“不会。试炼本里存在很多解密元素。杀npc无济于事。另外，我的力量会被大幅削弱，不然影响游戏均衡『性』。”
周谦：“削弱？嘶，那看你不行。”
【137】：“……？”
周谦盯着【137】发的问号笑了笑，旋即看见有递过一张海报。
那海报颇为血腥，是周谦很讨厌的风格。
毕竟他很讨厌血。
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凶杀案展览馆今日营业，期待您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