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怀疑土部圣首这番话的真实性,他若是真要杀我,一定是不难的。两个弟子警惕的看着我,没有贸然上前,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我手上依旧出鞘的古剑杀生。但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决定,到底是跟他们拼死相斗不堕气节,还是舍了剑?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尚在犹豫时,一个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放下吧,一切还没结束。过刚易折!”
声音非常熟悉,但我根本想不起是谁。简直像见鬼一样。我往土部圣首的方向看去,土部圣首背着手,静静的凝视着烛火,像在思考着什么。刚刚的声音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难道是土部圣首要反水?声音又不像,难道有谁如此厉害?可以在土部圣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传音给我?杀生入鞘,我将古剑杀生放置于一旁,摊开双手,示意不会反抗。那两人这才走上前,扭住我的双手,压着我要送我走。到了此时,我才敢看一眼闾丘鸣,她眼中满是担忧,倒不像是我想象的那样,对我很失望。见我看她,她对我眨了下眼。像是安慰我,让我放心,后面的事都有她。我即觉得心里有一丝安慰,又觉得充满了愧疚。两人把我送到土部圣首屋子的角落处,这里有一处活板门,打开门把我带进去,里面有一处极简单的牢狱。简单到,只是在地上用白色的线画出一个方框,两人直接架着我把我往方框里一丢。其中一人嘲讽道:“这是我们土部圣首效法文王画地为牢之法,你有本事就试着逃出去。”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活板门叩上,但这里面不算黑暗。点了两盏油灯,把屋子照的还算亮。除了这个白线画出的方框与两盏灯,屋子里还有些铁锹、锄头之类的杂物堆在墙角,平时应该还会把这里拿来做储物间,除此以外再无他物。“这个土部圣首也太自信了,就这么一个线,能困住谁?”
虽然我已经体会到土部圣首的法力,可我还是不信,就这样一个白线框,就能把我困住?刚刚我被丢进来的时候,可没有一点阻碍。而且我以前听师父说过文王画地为牢的故事。大概是说西周时期的周文王,乃天生圣人,精熟伏羲八卦。文王之前,有卦、有爻、有爻辞,却不够成体系,周文王被商纣王囚禁七年,他便用七年时间做出此后辉耀华夏千古的群经之首的《周易》。这正是“昔西伯拘羑里,而演周易。”
周文王卜算之术通神,所以当时的西岐治国,不设牢狱。如果抓了犯人,就地画圈,却无人敢逃,因为一旦逃走,一定会被文王以卜算之术算出方位,然后抓回来,所受的刑罚就会更重。在我看来,今日的土部圣首怕是也学文王之法。困我在这是因为有自信我跑不掉,毕竟活门外面就是土部圣首,画这个线圈纯粹是逗我的。心里不信邪,我直接朝白线外走去。非要试试有没有圣人会弟子说的那么神。走了几步,我和线圈的距离却像是没有丝毫改变。明明这里总共也就五六步的距离,怎么可鞥毫无变化?我还是不信,甚至开始跑起来。越跑越心惊,不论我怎么加速,前方的线圈都像是与我有着山海之距。我的跑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路程也没有丝毫减损。接着,我往四周都试了试。结果却是一样,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仓鼠,怎么跑也只是在一个圈子里跑,完全没有一点用。坐倒在地上,眼下我是真的服气了,土部圣首确实厉害,哪怕画的白线,也可以化作牢笼,把我困死在这里,一点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本来还想着闾丘鸣或许有机会来救我,但是现在看,闾丘鸣来了又如何?能救我出去吗?“小孩子家家,就是意气用事。现在这时候,你就是跑出去又如何?那个老家伙在外面守着呢!真要跑,也得夜深人静,人都睡下才是。”
声音再次响起,我登时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声音来源处。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人,蹲在白线的外面,面色开心,活像个老顽童一样的盯着我。我也坐在地上盯着他,我印象中绝不认识这个道士,我现在更好奇他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又能不被任何人发现。除非眼前这人根本是圣人会的人变的,来此自有其目的。“不认识我啦?”
老道长有点可惜。我摇摇头,拱手问道:“不知道长是哪位前辈?我想破脑袋也不记得有见过您。”
“咦,真是忘性大!那个死人的村子里,我还借你的身子做过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我。”
老道长一脸的不屑。被他这么一点,我终于想到,为何觉得这声音熟悉,脸却陌生。实在是因为真的只听过声音,不曾见过脸。当时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圣人会的人也肯定不知道,除非他们的首祭真如神灵一般,无所不知。既然如此,眼前之人应当就是当日的前辈。我赶紧郑重的行了个礼道:“拜见老前辈,当日得您相助,实在感激不尽,本来上鹄鸣山以后想当面感谢您,结果上山以后才知道,您已经……”突然反应过来,鹄鸣山上不是说,那位老道长已经羽化了吗?眼前这人?“嘿嘿,我已经怎么了?已经羽化登仙了?那我出现在你面前,有何奇怪?”
老道长,或者说复海老道长调侃似的话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话是这么说,就是有些奇怪……道门都说羽化,可是羽化后又有几人能重回世间?复海前辈您突然来此,我难免觉得有些奇怪,还请您见谅。”
我赶紧告饶,也不敢隐瞒的把我心里的疑惑说出来。“确实,都道人死归天。可又几曾见人得反?我这么出现,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如此,我也躲不过外面那个老家伙的监视,更到不得你面前。”
复海老道长感叹着,干脆和我一样,也不蹲着了,直接就地坐下,倚着墙壁,十分闲适的坐着。“但是嘛,我们修道之人,修来修去。得不了肉身长生,也还是能有些神通的。在生之时我能以阴神周游大千,如今,没了肉身所绊,倒是更逍遥咯,无量诸世界,无处不可去。”
复海老道长竟然还变出一只葫芦,对嘴就灌。隐约间,我似乎还闻到了酒香,醉人心神,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