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说,要怎么进入师父的梦中?我一定足够坚强。”
师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至于够不够坚定,犹豫就是不够坚定,现在不是正该展示自己吗?“好,既然你下定决心了。”
李显初看着我的眼睛轻笑,微点头道:“如你所想!”
想字结束,霎时间我便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都是眼前一黑。当我清醒过来时,脑子有些混沌,可大致还清楚。我还以为进入师父梦中之后,就会忘记刚刚的事,首先要我自己先想起来,我才能让师父想起来。现在看来,我在这里本身就是清醒的。那事情就容易了许多。感受了下身体,尤其是久违的“呼吸”这里虽然是梦中,但我却是有呼吸的,也是有身体的。还真是奇妙,刚刚我是脱离了肉身的魂魄状态,在阴阳渡口之中入了师父的梦中。结果师父的梦中倒像是另外的人间一般,我是有自己的身体的。难怪李显初说,真与幻是对立的。在我现在看来,岂止是对立的?简直是可以互相转换,其中颇具玄妙。得搞清楚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又是在哪里,然后要找到师父在哪。大致理清了我现在的思路,朝四周看去,发现我正在一处荒废的镇子中。四下断壁残垣,荒无人烟,但是看得出这个镇子曾经有多么繁盛。镇子修在山边,高下层次鲜明。如果这座镇子还有人的时候,大概也住了两三千户人,甚至更多,比以前的古楼镇还要大。师父的梦,怎么会是在这个镇子中呢?师父到底被困在什么梦中。“师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竟然的李显初,李显初手里拿着一把宝剑,正对着远处的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飘在天上,李显初指着他大喝。远处人影的身上,一股紫黑色的气息围绕他流转不停。我一看见,就觉得阵阵作呕。让我想起当日的唐云昭。是了,这是唐云昭一样的人。围绕他身边的紫黑气息,是魔气,人影应该是一个大魔头。难怪李显初持剑对他,不过看起来现在的李显初好像也不是成仙时候的李显初,应该只是一个幻象吧,是师父梦境中变幻出来的。紧接着,人影越来越近,我逐渐看见了人影的面目。心头一阵发凉,甚至整个人惊骇莫名,因为我分明看见,那个浑身魔气,凌空而立的身影,竟然就是我师父初七,虽然他的面庞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片刻的震惊之后,我回过神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以接受。但是我也不是刚刚知道师父有过成魔的时候。虽然我一直不敢完全相信,但总算是知道这件事,之前李显初不是才说了?师父摆脱一身魔性之后,甚至重修了一切,平时还要以修为压制身上的魔性。“真是愚蠢,本尊的师弟竟然是这般愚蠢的人,杀了你也没什兴趣。”
师父开口了,音色还是我熟悉的音色。师父曾经开口说话时,一直是这样的声音。但是除了这熟悉的音色外,其他都让我无比陌生。他的声音,没有半点人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冷漠,甚至还有一丝丝杀意。这般深入骨髓的冰冷,就算是比起成魔的唐云昭,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师父初七?怎么可能是茅山掌教?这分明是一位大魔头。难道就连师父在心有魔种后,都会变成这般模样吗?“师兄,你人性未泯,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挽回你。”
李显初对着空中的师父,毅然决然的喊道。“哼!”
师父一声冷哼,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寒气从我心底蔓出。不仅是我心里觉得寒冷,就连四周的环境也开始结起冰霜。天空本就是乌蒙蒙的,随着师父的冷哼,天上渐渐的开始飘落起雪花来,寒冷肃杀的气息游荡在天地之间。师父也没有回答李显初的话,对着身后,手一挥,一道黑色的光柱从天降下,凡是被黑色光柱照到的地方,一切生机尽皆断绝,死气弥漫,不仅地上的草木死绝,就连村中的残垣断壁被照到后,都会瓦解化为齑粉。光柱中是恐怖的魔力,哪怕明知这里是梦,我站在这里也有一种惶然无依的错觉。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这死气卷入其中。师父还站在空中,凌然看着李显初,现在的李显初周身缠绕着一层莫名的白气,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也像是从他手中那把宝剑散发出来的,但也只能将他自己包裹在其中,而且看面目,也是苦苦支撑。“只要走入其中,我便可飞升天魔之境,与六天大魔并驾齐驱。彼时就算是天上诸神降临,也奈何不了本尊。”
师父面容冷峻,低头看着李显初,继续道:“李显初,念在你和我师兄弟一场,现在只要你倒身皈依于我,我便将这片人间赐予你,以后这个人间再不会信什么神佛,只会信我人间魔君,而你是我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我还可赐你永生不死……”“你做梦……”李显初大声吼道。可我这时候已经听不下去了,因为我真切的感受到那股魔气对我的影响。看起来并没因为我是入梦之人,而有丝毫的不同,我也会受师父这场梦境的影响。唯一的好处是,我切实的感觉到,我心底的魔种并未受到牵引。大概是李显初将我送进来时,将魔种隔离了,进入这里的,是纯纯的张守一,是没有受魔气污染的张守一。我努力回想师父教我的制六天大魔的咒子,可是脑子实在是不好,竟然想不起来,这可怎么是好?正当我无奈,犹疑之下,忽然间,我感受到我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摸了一下,喜出望外,我的胸口居然藏着紫虚伏魔鉴宝鉴,我将宝鉴带进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李显初故意为之。急忙将紫虚伏魔鉴取出,向上一抛,诵咒道:“天地含象,日月贞明,写规万物,洞鉴百灵。”
转眼间,紫虚伏魔鉴青光大放,在这深邃到极致的黑暗里,光亮显了出来。仿佛万古长夜里突然点亮了一盏明灯,灯火虽微渺,可依然能照亮着无边的深夜,其光照之地,无量无边,似有范围,却又看不见边界。我置身在紫虚伏魔鉴的光之中,本来渐渐寒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温暖。这边突然亮起的光芒,吸引了师父和李显初的注意,他们都将目光看向了这边。师父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仙力?”
李显初看见我来,很是着慌的喊道:“不知是哪位道友,此地是人间魔君作祟,非一般道人能对付,速速离开,贫道在此一定会挡住他。”
看起来,眼前的李显初,是师父记忆中的李显初。是还没成仙时的李显初,与外面那位茅山天师并不是一回事,所以看见我的出现,也十分惊讶,还担忧起我的安危来。师父此时开口道:“既然来了,还想走吗?小家伙,报上你的姓名,本尊倒是不想手下又多了个糊涂鬼。”
师父用满含杀意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冰凉。我永远想不到,竟然有一天,师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面对眼前的局势,我脑子转的飞快。如果这是师父的梦中,大概师父此时是被心底的魔性影响,在这个梦中他化为了人间魔君,而且没有被李显初阻止。甚至在这个梦中他可能真的主宰世界,成为三界都难以制伏的大魔,因为这是他的梦。所谓梦,本就是人难以做到,难以达到之事。显现的即是虚妄,也是人心所求。师父一定是在潜意识中也想过,如果当年他没有被师叔带回正道。真正成了天魔又是怎么个光景。既然如此,我要让师父醒来。就要打破他这个梦,要让他这个魔做的不舒坦,只有让他觉得就连成魔之后也不能肆意,才会对魔性产生厌恶。就是不知道,我面对此时的师父,能有几分胜算呢?不管怎么说,我先要惊动搅乱师父的梦境才是。思及于此,我对着化身为魔的师父,大喊道:“师父,你忘了吗?我是你徒弟,你徒弟张守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