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里正面色严肃,冷冷地开口:“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白飞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缓缓下降,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透露着杀气。他的声音里充满威胁:“你以为你是谁,就这种态度对待我?我敬你是因为里正这个位置,而不是你这个人。别在我面前刷什么官派,把老子逼急了,不在乎这个地方会不会多出两具尸体来。”
白里正厉声道:“你敢!”
“怎么不敢?”
白飞鹏缓缓挺直脊背,比白里正略高一些的身高让他由上到下地盯着白里正,带着很强的压迫感。白里正却是丝毫不怂:“你可以在这里对我下手。当然,你更要做好被整个白庄报复的准备。”
他几十年的青春都彻底奉献给了白庄。治理手段是否好,白里正不敢说,但他对自己在村庄里的威信和拥护程度十分有自信。倘若白飞鹏真的敢动手,还有白武他们和整个村庄的人帮忙。至少,他能留下来一条命。白飞鹏咬着口腔内侧的皮肉,几乎吃到了血腥味道,却一声不吭。他当然知道白里正说的是对的。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就此低头。方才答应白老的方案是因为自己也收益。但白里正显然是冲着让他吃亏来的。白飞鹏心里的算盘飞速运行着。最终,他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不稀罕你们这个破村子,老子自己走!”
方才他和白里正的争论有很多人都看见了。此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保全了尊严。如果再在这个队伍里待着。先不说以老弱妇孺为主体的队伍对他能有什么助力。就算是离开,他也有信心可以自己到达县城。更何况自己在白庄也只有一丁点东西,回头早些回去收拾即可。离开又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白飞鹏不禁嗤笑。白庄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自己姓白,才看不起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破村子。白里正看着白飞鹏逐渐远离的背影,却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白飞鹏的离开意味着队伍里少了一个青壮年劳动力。但也更加意味着少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两相比较之下,还是后者更重要些。周围人发现,白里正的背似乎弯了些。他走得步伐很慢,好一阵子才赶上自己的家人们。面对着家里人的询问,白里正却是一声不吭,只抬起头来看不断落下的大雨。许久,才对自己的老伴低声说:“里正这个位置,我坐累了。”
老伴骇了一跳。他们的儿子才十几岁,远远不到接任位置的年纪。如果白里正这个时候退位,岂不是便宜了其他家子?她费尽力气找各种理由劝说白里正坚持下去。白里正听着她的话,眼中的光芒却浑浊不堪。自己真是被假象蒙蔽了太久双眼啊。白里正看着身旁的妻子,突然觉得她很陌生。本以为相伴一生的知己知彼的人,却不想在临终前才发现,她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普通人。还有在前面走着,却放慢脚步偷偷听他们说话,显然是对里正之位很看重的儿子。白里正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还是让他继承这个位置吧。不是为了中饱私囊,更不是为了里正这个位置的权利。而是因为,人只有在真正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才知道,自己曾经偏颇的想法究竟有多么的错误。.白庄人的运气不错,很快就走到嵩明县县城附近的平原地带。他们看着前面空旷无树的地域,欢呼道:“这一路也太顺利太幸运了!感谢山神大人保佑!”
肖霖晓已经回到队伍里,听到这话不禁笑了出来。不是山神大人保佑,是山女大人。要不是她和孙启明在前面探路,搞走了许多隐患,甚至填上了猎户在路边留下的陷阱。不然早就发生落水事件了——落到陷阱里的积水中。到平原区域,危险就少了很多,孙启明的马车也是藏不住了。他和白玲商量一阵,决定远远缀在白庄队伍后面,如果遇到危险在上前。肖霖晓也对白玲承诺:“有我在,你放心就行。”
白玲见识过肖霖晓的能力,也是十分相信她,点头说:“好,有你在当然放心。”
县城的位置并不算远,只走了一阵就看见了县城的影子。近在眼前的县城让他们瞬间有了动力,不顾僵硬的腿泛着疼痛,一齐加快速度前进。虽然雨水冰冷,但他们都觉得周身暖呼呼的,高速跳动的心脏让人整个都精神了起来。在所有人的带动下,无论大人小孩都一齐欢呼着飞奔着前进。肖霖晓虽然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也是充斥了整个身子。忽而,队伍里传出一声血泣。“林儿——”整个队伍骚动起来。肖霖晓赶紧挤过去,路上听别人的讨论也明白了事情全貌。越往前走,她的内心越凉。扒拉开最后一层人群,肖霖晓看清了现场。一位三十多岁,裹着头巾的妇女,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小孩子昏倒在她怀中,她哭泣着附在孩子身上,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声音凄惨极了,就连肖霖晓都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她看着拥挤在母女二人身边的人群,高呼着:“快让开,留出来新鲜空气!”
周围人低头看,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在说话。顿时愤愤道:“小孩子别捣乱,我们是在给男孩挡雨!”
确实,越靠近县城雨越大,几乎连面前十米都看不太清。都聚在一起给男孩挡雨,是有这种需求。但人命关天,肖霖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大喊着:“我是山女,来救人的,你们不离开我怎么救人?”
妇女瞬间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嗓音喊着:“山女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旁边人还想说什么,被拦住了。无论她时不时山女,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