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袖也没有想要和风虔有太多交流,便朝着钟鼓楼的路上走去。可是有个黑影跟在身后,混合着初晨的霜露,低沉的音调在耳后响起“蓝袖,我陪你”蓝袖脚上一顿“陪?”
摸不着头脑。似乎看出了蓝袖的疑惑“方丈担心你的身体,便让我来陪你一起去钟鼓楼。”
蓝袖无语凝噎,方丈怎么知道的,肯定是玉田去告状了,自己怎么总是给方丈添麻烦。低着的头沉重地抬不起。“麻烦你了,我今日去和方丈说明我一人可行的”话语里隐隐带着对风虔的抗拒。风虔当然读出了言语里的拒绝,没想到自己到哪里都不被喜欢,倒也学会了自洽。“不麻烦,本来便是去了解钟鼓文化,顺道而已。”
蓝袖知道风虔向来不会给他人拒绝的机会,生生世世如此。他们就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状态,走着去钟鼓楼的石阶,一路无言。一步一步,走到天亮起;一步一步,登上钟鼓楼。蓝袖在前面眼不见心不乱的,风虔在后面望着她。初见时候觉得这是位清丽的淑女,有着在道观熏陶而出的飘然仙感和避世许久的澄澈,只是面对自己时她突然变得锋利和抗拒,风虔想不通。但是他来道观本也不是为了结交好友的,无大碍。钟鼓楼上的柱子和四周也都刷满了砖红色的漆彩,早晨的朝阳铺洒开来。蓝袖也笼罩在晨曦中,散发着光芒,扶杆远眺间,山下的景全然入目。在风虔看来,这里比在道观看到的景色好的多,开阔不少,眼前的少女却比这宏大的景色更引他注目,白皙的皮肤被光照的透亮,眼中熠熠生辉,在光下,风虔才发现今日蓝袖穿的和第一次见面不一样。今日蓝袖斗篷之下是一身蓝黑色的长裙,群面上用白丝绣着鸢尾形状,蓝色和四周的红色映衬着,展示着独有的沉稳安静。不过风虔不喜欢蓝色,很沉闷的色彩。蓝袖转过身,敲了三下钟,钟声荡漾开来,惊起林中鸟,唤醒山下人~美丽的少女敲钟时裙子随着动作飘动,头上未盘的发也在脸颊两侧飘着。”
风虔,你快乐吗?”
蓝袖话说出口也是一时冲动,上一世她最终是最想问他这个问题。杀了那么多人他是否真的快乐,他是否完成了自己的愿望。风虔呆愣住了,没有人在乎他是否快乐,或许说他也曾经想要寻找自己的快乐,但是他自己的父亲亲口对他说“此乃尔命,当吾子之责,承天下之望,由不得你。”
“快乐,可望不可即。”
风虔转过身来直直望着蓝袖,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阴郁。也就是这一眼,风虔觉得蓝袖像是故人。“会有可即的那一天的”蓝袖敷衍着“不会了”风虔轻松给自己的一生下了定义,就是如此悲伤的一生,没有扭转局面的余地。蓝袖不知道自己听到这样的回答应该有着怎样的情绪,反应。释怀本来是自己的活路,毕竟她又拥有了师傅和家人,仅仅,唯独,失去了风虔。对呀,只是仅仅却也紧紧。蓝袖喃喃道“我也不会了”,谁能拥抱所有着残败和繁华的回忆活的开心呢?风虔听到了,风虔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谁相似过,可刚刚那句轻叹,他觉得蓝袖的寂然和自己一般。从小被送来道观,无人教诲爱与憎,每日熏陶着摒弃欲望,想来也落寞。风虔流转烟波,收敛眼底的冷色,“似是故人归,我是不是在经书里见过你?”
“我恐怕是入不了经书了,听师傅说,经书里的说道者七情六欲皆可抑制,我却一情都难斩断。”
轻笑一下,是在嘲笑自己风虔不知道蓝袖怎么重点放在了经书上,鬼使神差地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本来也不是出家道士,七情皆可”蓝袖皱眉,他怎么突然敲自己额头,惯性似地出口“风虔,你又欺负我”话一出口,蓝袖和风虔都愣了,“又?”
蓝袖受不了这种尴尬,更接受不了现在的处境怎么像又要重蹈覆辙。蓝袖皱了皱鼻子,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我刚开玩笑的,我经常和师兄们这么说”他们一同欣赏了会儿景色便下山了,下山途中,蓝袖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药王殿了,今日刚出便又是超出自己体力的活动。风虔跟在后面听着咳嗽声竟然有些心慌,他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因为自己怕蓝袖生病了方丈怪罪下来。蓝袖的身上一沉,一件外袍落在肩上,“外袍披上吧。”
蓝袖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拒绝一件外袍,脚步沉重。风虔跟在后面随着蓝袖的步伐而动,越来越慢,越来越缓。“我抱你”风虔没有经过蓝袖同意便一把抱起了蓝袖,蓝袖在风虔怀里红了脸颊,感到难堪,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差到如此地步。风虔抱着蓝袖觉得似抱着一缕风,很轻很脆弱,下一秒便会消失,而他心里惧怕那种消失,但风虔否认了这股惧怕。一路抱到药王殿,放下蓝袖时,蓝袖轻轻说了谢谢药王殿还有胡竹在,胡竹只听说过风虔名声在外的外貌,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名,不知道和这小药罐子什么关系。风虔也见药王殿有大夫在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