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讨厌谭庭,一是因为陈熙,二是因为他杀了笪子晏的分身。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陈熙,徐冬清觉得他很恶心,想要复活师傅却要用别人的命来献祭自己却豁不出去,胆小如鼠感动自我。 但现在知道真相之后,她便明白之前是误会了谭庭。 谭庭可能真的做过很多坏事,也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对他师傅却是绝对的真心,甚至是偏执的有些疯狂。 可以用任何事情去诋毁谭庭,却唯独不能用他的师傅。 而她虽然不是逍遥派上的那位,可她说出的话在谭庭看来,就是他师傅说的话,于是,在他眼中,他拼尽一切换来的也只是他师傅的一句“你去死吧”,这太残忍了。 徐冬清心里有些复杂,虽然她还是不喜欢谭庭,毕竟谭庭杀了笪子晏的分身是不争的事实,但她却已经没有那种恨之入骨的感觉了。 她甚至有些钦佩。 能坚持住本心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起码谭庭对他师傅的真心,任何人都不配玷污。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让谭庭去死,但她不能,因为在谭庭眼中,她就是他的师傅。 这颗真心不该被辜负。 “谭庭人呢?我去与他说。”
最终,徐冬清如此开口。 …… 谭庭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父母的谩骂,邪教的折辱,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这些灰暗的东西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然后在梦中不停的拉扯着他,像是想将他扯进地狱里去。 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愿意醒来。 因为他知道只要熬过这段黑暗的日子,就会遇到徐冬清了。 谭庭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徐冬清时候的样子—— 他浑身脏污不堪,就像是泥巴里最恶心的臭虫,而她披星戴月,圣洁的仿佛天上一尘不染的神女。 她朝着狼狈不堪的他伸出了手,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朝他伸出手,他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从此误了终身。 他从不后悔认识徐冬清,因为徐冬清是他灰暗畸形的人生中,唯一的变故。 他只后悔没能保护好她,他在最没用的时候遇见了想保护一生的人,她死了,他的世界也重新变得死气沉沉。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劝他放下,可他怎么甘心放下?就算堕落成魔,用尽邪术,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甚至是赔上性命,他都一定要去尝试的。 飞蛾难道不知道火会烧死它吗?可它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火,就像他,哪怕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也没有半分犹豫的踏上了。 十七年又怎么样?十七年很久吗?只要一日没成功,就算是一百七十年,他都会坚持下去。 因为这是他活着的唯一念头。 可现在,他终于等回了他的师傅,但他的师傅却让他去死。 那就死了好了。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活。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光怪陆离,一张又一张扭曲着的脸绘成了他年少时的噩梦,他经常会梦到这些,可自从遇上徐冬清后,他就不再害怕了。 他冷眼旁观着被人欺负的像条死狗一样的自己,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除了徐冬清,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心了,所以他可以平静的看着自己分裂出去的陈熙跌跌撞撞,生死挣扎,因为他的一颗心,早就随着那人的死去一起死了。 执着的太过偏执,疯狂吗? 不,他并不觉得。 人总是要有些信仰的,没有信仰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而徐冬清,恰恰就是他的信仰罢了。 他是吃惯了苦的人,徐冬清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一点甜,哪怕这点甜后来也消失了,他又只剩下了无边的苦,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苦,才让他无比怀念那点甜。 现在算好的,至少知道徐冬清转世了还活着不是吗? 就这么睡着吧,什么时候死了算完,这样他的师傅应该就能消气了吧。 他太笨了,总是惹师傅生气,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长进。 怪不得他不讨人喜欢。 算了吧,就这样吧。 他疲惫的想着,更加不愿意醒来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很模糊,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谭庭,谭庭……” 声音的音色很稚嫩,像是个小孩,有些陌生,但又莫名透着熟悉。 他微微皱起眉,不知道是谁在扰他清梦。 “谭庭,你醒醒,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
那个声音还在说,喋喋不休的,只不过这一次清晰了点:“我说让你去死你就去啊,那我让你醒过来你怎么不醒?”
一直弥漫着他意识的迷雾好像散了些,他的大脑清晰了一点,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是他师傅的那个转世,说最讨厌他的小女孩。 可是怎么会是她呢?她不是最希望他赶紧死的人吗? “谭庭!”
徐冬清坐在床边,皱着眉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语气逐渐暴躁:“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走了啊!”
床上那人的睫毛似乎颤了一下,被徐冬清敏锐的捕捉到了。 好像有戏。 徐冬清瞬间掌握思路,装模作样的喊:“我真走了啊,我去找笪子晏了啊,你不是不让我喜欢他吗?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要跟他在一起,我要跟他三年抱俩!”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但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手臂就猛的被人抓住。 谭庭苍白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却已经睁开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徐冬清,声音嘶哑却认真:“不可以。”
“你不可以去找他。”
徐冬清挑眉:“啧。”
一旁目瞪口呆的唐逸:“……” 这算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 谭庭还很虚弱,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一代大魔王沦落到这个地步,其实也挺凄惨的,但他却执着的抓着徐冬清的手,挣扎着开口:“你不可以去找他,不可以。”
徐冬清有点好笑,但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只是重新坐回了床边,慢条斯理的开口。 “谭庭,你之前差点打死我,所以我还你一剑,我们扯平了,以后你再也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谭庭一愣。 徐冬清却没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都要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不是你的师傅,别把我当寄托,我就是我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也永远不会像你师傅一样对待你,不要妄想把我当替代品,我不同意。”
徐冬清无比认真的说完,并且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狗都不当替身。 拒绝替身文学从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