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酒楼与香林客栈隔得其实并不算远, 中间两条街,大约也就两千步。 大黄跑得很快,小珂也就只能小跑追着:“大黄你慢点。”
每次到转弯处,大黄会停下来,等她一会儿。 小珂跑得气喘吁吁,最终,她是看到大黄停在了香林客栈前,在那摇着尾巴。 “嘿,你怎又来了?”
客栈伙计看到大黄,怪笑一声,这次倒是没有赶它走。因为江陵就在一楼坐着喝茶。 “客官,这条黄狗又来了,大抵是一只烧鸡没吃够,还想再吃呢。”
伙计笑着,江陵确是大方,没少给钱,这种客人,他也乐于招待。 “哦?”
江陵放下茶杯,朝门外看去,果然又是大黄,在门外摇着尾巴。 怎又跑来了? 刚作生疑, 客栈门外,一把雨伞飘落地上。 一个姑娘淋在雨里,目光怔忡地看着客栈里,看着江陵。 江陵与那姑娘对视,心中一叹,这大黄,竟是把她带来了。 只得与那姑娘一笑,喊道:“小珂,你又傻了,下着雨呢,可别在外边淋雨了,快进来。”
姑娘揉着眼睛,脸上落下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僵立了几秒,她呜咽着就跑进了客栈来,扑在江陵的腿上,抱着他的胳膊:“姑爷啊……” 江陵笑着揉揉她脑袋,小珂年岁与荷香相似,都只是半大孩子:“你这般哭法,可是不太吉利了。”
“姑爷啊,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了,不然还会是谁?”
“可总算找到你了……” “好了,快起来,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小珂才不管,抱着他胳膊不停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还说她与悦薇寻了他好久,从南边寻到北边,若非动乱,她们之前还决定要去京城。 如今终于碰上了, 小珂尽诉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更是说起她与小姐在寻他的过程里,好几次差点遭了意外。 江陵听了,也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两个弱女子在这短时间里,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话说,当初她们在临舟县经营酒楼,确是红火了一段时间。 可是后来有个林家嫡系去了临舟县,看着酒楼红火,就强行接手了过去。 林悦薇家只是旁系,当然也没法说什么。 没了酒楼,她也得了一身轻,思虑几番,也终是决定带着小珂去寻自己的夫君。 在这般时代,女子未出嫁前,所倚仗者是父母。 出嫁之后,所能倚仗者,也唯有自己的男人。 尽管江陵是入赘的,可她作为一介女流,又是生在林家旁系,无论她能力多强,林家总归是不会要她来挑大梁的。 所以,脆弱的时候,她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男人。 且没有夫君在身边,也时常会引人闲话。 偶尔一两句倒还罢了,若是天天听,心境再好的人,也是难以承受的。 江陵:“其实,又何苦寻我呢?”
小珂不满了:“姑爷啊,你是小姐夫婿,当然要寻你的啊。”
江陵点点头。 当初刚来这个世界,他以后世的视角,看待人情世故,自是认为与林悦薇逢场作戏,保她名声,之后和平分手,各自相安。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体验,他也了解到,一场婚姻对一个女子来讲,是有怎样的意义。 在这时代,拜堂成亲,绝对不是儿戏,也绝对不是一句各自相安就可以和平分手的。 “说起来,是我愧对悦薇。”
也不是他不想对她负责,只是他深知自己到处奔波,带着她也未必是好。 晴霜与荷香虽然一直跟着他, 但她俩情况是不同的, 她们二人皆是孤苦伶仃,没有家人亲友,无依无靠。 而林悦薇终是有家人,有亲友的。 小珂泪眼朦胧,忽然抬起头来:“姑爷你知道吗,小姐受欺负了,她自从回到这里,一直都在受欺负。可是没人能帮她,她现在还在受欺负,姑爷,我如今终于找到你了。小姐若是知道,定是会欢喜死的。”
江陵皱眉起来:“谁欺负她?”
小珂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当初在临舟县便是受了本家的欺负,如今还是这般,我想帮小姐来着,可是……我终只是个丫鬟呐,说得两句来,那大老爷便要让人将我打死……” “林老爷夫妇呢?”
“老爷他们已根本就不管小姐了,本来他们就对小姐不满,后来……后来因为姑爷的事,就愈发不待见了。”
当初的江陵,可是有着杀人犯的身份。 纳了这般女婿,林老爷能有好脸色才叫怪了。 ‘我原以为悦薇有家有亲友,便能过得好,没想到,也是我想当然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悦薇如今在哪?”
小珂也跟着站起,擦去眼泪,指着儒林酒楼的方向:“就在前边,不远呢,姑爷,你要去见小姐吗?”
大黄此刻叼着小珂的雨伞,送了过来。 江陵接了伞,手里打着,拉过小珂一并躲雨:“既知自己妻子受了欺负,又岂能坐视不理?”
听了这话,小珂心中激动。紧紧拉着姑爷的袖子。 她心中始终相信,姑爷是个厉害的,小姐若有姑爷护着,那定是没人能欺负她了。 大黄汪汪叫了两声,也欢快地就在前面带起路来,走得飞快。 而江陵与小珂一并打伞离去,此时香林客栈的二楼窗户上,晴霜与荷香都在看着。 晴霜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嘴唇,看着雨中那一幕,只怔怔发神。 荷香也看了几眼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楼下小珂的说话,她们差不多都听在耳里。 哪怕她是江陵的丫鬟,也是知道此时才知道,先生原来是个有家室的。 此时她也生怕晴霜伤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晴霜姐姐……” 晴霜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怎了?”
荷香试探着:“你……没事吧?”
晴霜故作无恙:“我能有甚么事呢?”
荷香:“先生……先生他……” 晴霜也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不管怎样,你家先生也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不是吗?”
要说别的,荷香是难保证的。但这一点,她心中却深有肯定,“那是肯定的,先生才不是那般人。”
晴霜:“如此,我们便无须多想。”
荷香:“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