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在象鼻山大战中属于惨胜,前军几乎损失了一半兵力,辎重船也是损失颇大,但毕竟胜了,又从俘虏口中得知,这头戴鸟冠的人就是西瓯国的王,译吁宋。屠睢得意洋洋,以为西瓯国王一死,其余人必会鸟兽散,占领西瓯国指日可待。令人不齿的是,他下令每逢扎营,就将译吁宋的脑袋插在军营前的一根长杆上,吸引西瓯人来抢夺,然后射杀。不过他还没得意多久,另一路秦军就传来噩耗,魏六被杀,军队溃散。原来,桀骏在贺州故意示弱,引魏六数万秦军入姑婆山温泉谷,魏六大意,认为西瓯军比六国军差远了。当他发现这里居然有温泉时,欣喜若狂,因为这在秦国,可是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受的。在他和其他秦军泡温泉泡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埋伏在附近森林中的西瓯军迅猛偷袭,魏六战死,剩余秦军被西瓯军一阵冲杀,死的死,剩下的四散而逃。桀骏击溃秦军后,大喜过望,暗想经过这一场胜仗,自己的威望绝对如日中天。他略为休整后,便向桂林方向回援,却在路上听到译吁宋被斩,主力被击溃的消息,刚开始他还暗暗高兴,译吁宋一死,自己岂不是有机会坐大长老的宝座?可再一想,又担忧起来,主力都没了,自己这点兵力难敌秦军,难道要匍匐在秦人脚下吗?自己刚杀了这么多秦人,秦人能放过自己?绝对不能投降!打定主意后,他派出大量斥候,一方面探查秦军动向,一方面寻找,溃逃下来的西瓯军,他打算多收拢些残军,扩充自己的力量。经此一战,西瓯军元气大伤,象军、冲牛军、巫蛊军几乎全军覆没,各路援军损失惨重,剩下的人见西瓯王已死,认为大势已去,纷纷寻路回国复命去了,只有桀骏一路打了胜仗,缴获秦人众多弓弩、刀枪等兵器。各部族本来因接连打了大败仗,大长老被杀而万分沮丧,几乎丧失了抵抗的信念,如今听说桀俊大胜,彷佛在漆黑的夜看见明亮的烛火,都对他刮目相看,皆愿意跟着他。听说大长老的首级被挂在秦军营前,觉得是奇耻大辱,故群情激愤,都要求去抢回大长老的头颅。桀骏为了笼络人心,也同意去抢回首级,对众人道:“秦军实力强大,兵坚弩强,之前去抢夺的勇士都献身了,谁有好主意?”
大家都沉默,他继续道:“我有一计,可夺回大长老首级,不过代价很大,我若成功,希望大家能选我当总将。”
总将是成为大长老之前必须经历的阶段,可以使用西瓯国内所有资源,包括血魔军,若总将能带领大家取得战争胜利,就会成为大长老。各部族幸存的长老略一商议,同意了他的要求。大家歃血为盟,如果桀俊能夺回大长老首级,各部族奉他为总将,听其号令。秦军继续向珊罗城进军,追杀溃军,沿路遇到西瓯军伤兵皆就地杀死,残暴的杀戮不仅让附近西瓯人全部逃入丛林,也更加激起当地人的反抗。这一日,秦军来到风景秀美的阳朔,屠睢感慨这里青山绿水犹如仙境,便下令全军休整数日。秦军在尖峰山下扎营,结实的围栏、拒马、鹿角木、铜蒺藜等防卫措施一应俱全,四角的瞭望台还设置了劲弩,译吁宋的首级依旧挂在大营门内的高杆上,由于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烂,异常可怖。桀俊收到消息后,也带军来到附近,打算伺机抢回大长老的首级。桀骏看到秦营防卫森严,颇为伤脑筋,可大话已经说出去,硬着头皮也得干。他亲自带人围着秦营探查,当他爬到尖峰山上时,发现山中部有块巨石松动,只要再撬掉几块关键支撑的小石头,这整个巨石坠下,下方就是秦军大营,可以破坏大营的围栏,想到此处,脸上顿时浮现笑容,计上心来。第二天晚上,南方滂沱的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让很多来自北方的秦军有些紧张,当他们听到一阵连绵不绝轰隆声时,还以为是天雷滚滚,可没多久只听一阵惨叫和喧哗,原来是巨石砸进了营垒,当场砸死砸伤不少秦兵。那块巨石是如此之大,导致山上出现一个大洞,从远处看,这洞仿佛月亮落入人间一般,从此这山就有了个浪漫的名字——月亮山。秦军内部一片混乱,只听一声响亮的呼哨,有人看见在闪电中有两个若隐若现,不知是人是鬼,高大的影子,从山上猛冲下来。隐藏在附近的西瓯人看到这两个人影也都大吃一惊,这是血魔吗?桀俊什么时候能调动血魔了?这可是大长老才拥有的权力,国师都不行,不过现在没人会质疑桀俊了。还没等秦军修复围栏,那“血魔”的影子从山上呼啸而下,高速向秦军营地冲来,后面还跟着影影幢幢不知道多少名西瓯军。瞭望台立即发射劲弩,可是夜间实在太黑,完全没有准头。放哨的秦兵敲响了示警锣,首先匆忙赶到秦军想用盾牌在损毁的围栏前列阵,可是到处都是石头,他们只能勉强在石头上站立,转眼间,人影已经冲到秦军近前。通过大营众多火盆的光,秦军终于看清来人,只见两人都是血红脸皮,双目圆睁且突出,发出粗重的呼吸声,煞是可怖。他们全身穿着三重竹甲,脚上穿着特制木鞋,都是左手拿一把硕大铁刀,右手拿着一根大木棒。有的秦军见过胖彪,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又是这种怪物?“血魔”冲到由几十名秦军组成盾阵前,呼地将大棒扔向盾阵,一下就将前面数名秦军砸倒在地,盾阵瞬间土崩瓦解,冲过去的同时又捡起了大棒,向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冲去,一路砍杀秦兵,无人能挡。后续数十几名西瓯军在围栏附近与秦军作战,不让秦军修复围栏,看来他们是为了给“血魔”留后路。秦军训练有素,听到锣声后,很快有大量士兵涌出,加入到围攻的队伍,瞭望塔上的弩箭也全转向这里,现在秦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方向上。吴俊此刻也在营中,看到这两个身影也颇高大,但是比胖彪还是小了一号,马上让人抬出事先准备好的大弩网。原来之前众秦军高官听闻象鼻山大战时,西瓯军中有一恶魔一般的独腿猛人,一人砍杀了数十人,多数不信,以为是士兵夸大,只有吴俊专程去看了胖彪几乎不成样的尸体,吃惊地发现这尸体真的异常庞大,那把大斧常人根本抡不动,暗想此人只有一条腿就如此生猛,若西瓯军还有这种战士,那真是可怕。他本来以为胖彪只是特例,但是经过审问俘虏,都说还有这种战士,只要这种战士出来,秦人必死。他对此极有兴趣,很想知道西瓯人是如何训练出这种战士的,因此琢磨着造了一个扑网,希望下次再见到这种战士能将其活捉。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赶紧将扑网拿出来,这扑网由两台弩车、大弩箭和结实的绳网组成,绳网为正方形,绳网前端两头分别绑在两根去掉箭头的大弩箭上,后端两头绑上两个木球,两个弩箭同时向目标发射,可瞬间将人围在绳网中间,从而失去行动能力。不过这大晚上的雨大风急,人影幢幢,“血魔”速度又奇快,根本无法瞄准,吴俊只能干着急。普通秦军士兵无法阻止血魔,眼看血魔就要接近中军大帐,屠睢就在帐中。他听到外面喧哗,闻报是西瓯军夜袭,对此他嗤之以鼻,毫不在意,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关键时候,还是术乙及他手下锐士及时赶到帐前阻击。锐士们左手持盾,右手长戈组成密集阵阻挡“血魔”。“血魔”冲到锐士面前,同时使用一招插地剖虎,“血魔”的鼻尖几乎碰到锐士的长戈,一个滑铲冲入锐士阵中后,原地一个旋风翻滚起身,同时左右挥舞大棒大刀,一下将附近锐士打翻。秦锐士也绝非泛泛之辈,前排锐士立刻蹲下,后排踩在前排肩上一跃而起,向“血魔”扑去,前排锐士同时攻击“血魔”下盘。两个“血魔”同时跃起,不过姿势却不同。一个“血魔”用力往上一跳,在空中将直冲而来的锐士打落,可还没等他落地,就被一个瞭望塔上的大弩射中。弩箭穿透三重竹甲,插入其肋骨,不过令秦军吃惊的是,这么重的伤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一声没吭,只是用刀砍断箭杆。另一个“血魔”凌空横滚,从上下进攻锐士中穿过后,将后排的锐士撞到一片,站稳后又是一阵凶猛输出,锐士的长戈碰到他的木棒都被击飞,大盾被大刀一劈,几乎变成两半,锐士也被巨大的冲力击倒。术乙见两人难以阻挡,怕出岔子,立即命人通知郡尉屠睢转移。锐士们拼死抵抗,与“血魔”在大雨中殊死搏斗,无论如何阵形没乱,通过飞枪,近袭,用血肉在“血魔”身上留下了伤口。大量的秦军已经将“血魔”围得水泄不通,“血魔”的木棒已经打碎,大刀也到处豁口,但是依旧收割着秦军的生命。术乙发现“血魔”呼吸越来越粗重,屡次想停下来,想从贴身衣带内掏什么,不过都被进攻打断。“难道他们要吃药?”
术乙恍然,连忙喊道:“加紧进攻,他们快不行了,不能让他们吃药。”
此刻,没人注意到远处军营大门旁,还挂在高杆上的西瓯王首,所有人都以为西瓯人是来攻击主帅的。营门处有两个瞭望塔,上面的弩手一面紧张地看向营内,只听见嘈杂的喊杀声,却不知道战况如何,一面又时不时看向营外,担心有西瓯人从这方向来袭。当营门瞭望台上一个哨兵再次转头过来时, 正好对着一个可怕的鬼脸面具,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咚”的一声,他的脑袋已经掉到了地上。不一会,山上传来一声牛角号,在秦营内的两个“血魔”听见后立刻向后撤退。料到“血魔”要撤的吴俊守在他们撤退的路上,前面的秦军退开后,他看准机会,朝其中一个“血魔”发射扑网,扑网如长了眼睛一般,瞬间将其包住。“血魔”轰然而倒,吴俊脸露喜色,却没注意到“血魔”被包住时,刚好从内袋中掏出一粒药丸吞下。另一个“血魔”掏出药刚想吃,药就被术乙一枪挑落,气得“血魔”狂吼一声,用最后的力气向他劈去,刀锋从术乙的鼻尖划过,吓得他连忙就地一滚,颇为狼狈。其他围上来的锐士一阵乱捅,此刻“血魔”身上的竹甲早已破碎不堪,被秦军一阵乱捅,终于倒下。那名吃了药的“血魔”更加狂暴,将身上已经破碎的竹甲扯掉,露出血红色强健的肌肉,更加像一头兽人,眼看就要撕破扑网,吴俊惊骇之下,怕他出来后给己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连忙下令处死他。众秦军闻令一拥而上,乱枪将其刺死。围栏外的西瓯军见“血魔”生还无望,也就撤走了,在瓢泼大雨的黑夜,秦军也不敢追击。正当大家舒口气,却听见营门那边传来西瓯王首级被抢的消息。原来,桀俊使了一招声东击西,在秦军大队围攻两个突入秦营“血魔”的时候,派出数名敢死队悄悄爬上瞭望塔,斩杀哨兵后,又砍倒插着译吁宋首级的木杆,将首级夺了去。此战秦军击杀两名“血魔”及十几名西瓯军,却付出惨重代价,除了战死众多普通战士,还造成二十几名宝贵的锐士死亡,十几名重伤,西瓯王的首级也被夺走。看到西瓯军还有这种恶魔一般的战士,屠睢也有些害怕了,从此经常换大帐,除了亲随和身旁高官,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桀俊如今战绩显赫,既打败了魏六的秦军,又夺回译吁宋的首级,声望如日中天。桀俊组织大家厚葬了译吁宋的首级,在桂林前线的西瓯各部族长老信守诺言,一致推举他为总将,继续与秦军对抗。过了两周时间,在珊罗城的俞宋和妲菲才收到桀俊为总将的消息,也只能默认,桀俊虽然人品不行,可是打仗还真没说的。只是听说他为了当总将,使用了“血魔”去夺西瓯王的首级,俞宋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血魔还在珊罗城王宫某处,而妲菲已经有心理准备,看来师祖的感觉是对的,桀俊狼子野心,已经掌握了血魔的秘密。俞宋派人暗中调查,才知道桀俊的“血魔”是他和父亲炎英偷偷训练的,他们通过要挟、绑架、收买等手段获得了血魔的多数秘密,可毕竟是悄悄的,从人选、药物等方面都不能与真正的血魔相比。虽然他训练的“血魔”比不过真正的血魔,而且用尽资源,就训练了两个,这次全都失去了。不过在桀俊看来,所有损失都是值得的,这次牺牲两个缩水血魔不仅换回总将头衔,还能调动真正的血魔,只是他还不知道译吁宋到底有几个血魔,只是现在血魔掌握在俞宋和妲菲手中,要弄到手可能还要费一些功夫。桀俊在秦军的各条粮道都安排了劫粮队,宗旨就是能劫就劫,不能劫就毁,反正不能让粮食到前线秦军手里。做好安排后,他回到珊罗城,命令所有人做好撤往丛林的准备,并以总将的身份向俞宋讨要血魔。俞宋知道若将血魔给他,自己将没有任何力量与他抗衡,对大家道:“血魔乃国之重器且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发生血魔屠杀自己人的惨剧,我认为血魔的最大的价值就是报大长老的血仇,击杀秦军主帅屠睢,等有机会杀屠睢的时候我一定出动血魔。”
大家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理。桀俊很是生气,自己已经是总将,这俞宋居然不听我的,可毕竟俞宋在西瓯国的地位也很高,而且是长辈,所以也不能当场翻脸,便要求看看血魔。俞宋想了一下,道:“这倒是可以,不过血魔在深山阴寒之地,如今正是罐期,只能看个罐子,等七日之后,血魔出罐,可以让总将一观。”
桀俊可不能等七日,前线还等着他指挥,无奈只得日后再看。战争在继续,桀俊改变译吁宋的策略,不再与秦军正面对抗,而是让所有人离开寨子,撤到丛林中,像遥远的祖先一样,与野兽同住,并且坚壁清野,只袭击秦军的后勤,他相信没有了远方的补给,本来就不适应南方环境的秦人肯定坚持不下去。没有了正面对抗,秦军推进很快,逐渐占领了桂林、柳州、桂平、梧州等地,每到一处,都将寨子摧毁,最终占领了空城珊罗。秦军在城里什么也没找到,气得将珊罗城全部捣毁后,付之一炬。随着战线的拉长,秦军补给的问题越来越严重。运粮队经常被偷袭,不仅粮草被毁,运粮队的死亡率也高得吓人,时不时就全队覆灭,因此被抽去运粮的士兵都是九死一生。前线将士因此经常断粮,只能到处去抢西瓯人,抢不到就只能进森林寻找食物,可他们不熟悉森林,有毒的瘴气,花花绿绿的野菌、野果、野菜,都让秦军吃尽了苦头,还有可怕的疫病,都导致士兵大量死亡。西瓯人的日子也很难过,在森林中、洞穴里,风餐露宿,人口锐减。秦军只能固守几个据点,不能征服全部西瓯大地,两边都在苦苦熬着,看谁先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