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足这里呢。她穿过马路,要找的那家干洗店就开在一个老胡同口。灰白色的墙皮都脱落了,水泥的颗粒感很明显,鼓凹着。干洗店的外面是用砖瓦堆砌而成,贴着两条红色的对联,因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晒,颜色发着暗,金色的字也不再耀眼。这儿看着破败,却非常干净。尤其是头顶上方的钢制遮雨棚,除了自然生锈的痕迹以外,连蜘蛛丝都未曾看见。祝愿推开虚掩着的木头门,走进了店内。有股很清香扑鼻的幽兰味。狭小的空间内,数不清的西装各自套着白色塑料袋,然后挂在屋顶上安置的专门衣架上。她是真的没想到顾京律会同意自己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进这种干洗店里清洁。怎么说,都应该是那种高级干洗店才对吧。墙壁上嵌了一个相框,祝愿走过去看了一眼,是张全英文的毕业证书……是米兰一所设计学院的,好像还挺有名。背后突然传出踉跄的脚步声,一位身穿成套西装的老人家从熨烫室里走了出来,看到有人在看墙上的东西时,笑着打趣道:“别看了,那是假的。”
“你是有什么物品需要干洗吗?”
他问道。只一眼,就能看得出面前这个女孩子的衣着打扮身价不菲。“噢不是,我是过来取洗好的衣服的,是顾京律的。”
祝愿回答道,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面前的老者很明显的在打量着她。也似乎是在思考顾京律这个名字。想到些什么,祝愿又说道:“如果不叫顾京律的话,名字也可能是沈达概。”
很大概率上,之前是沈助理送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不不,就是叫顾京律,小律的。”
老者摆摆手回答道,拿起靠着墙的一个长柄夹子,然后走到最左边,去夹衣钩。拿下来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放在小桌子上,认真叠着。恰好此时又走进来一位客人,气喘吁吁地递出手中一张写了字的白纸凭证,说道:“是这纸条吧?赶紧把我的东西给我。”
收下纸条,老人家将竹椅上的袋子递了出去。那位客人态度挺不好的,一把粗鲁扯过,埋怨道:“你这老头子也真是死心眼,我都说了我急着穿这件衣服呢,你非要那什么纸条才肯给我,还害我又多回家一躺。”
也没恼,叠着桌子上那件西装,老人家笑着回答道:“这规矩怎么能改呢?你若不给我纸条,我就不认为这东西是你的,自然就不能放心的交给你。”
客人骂骂咧咧好几句,都走到店门口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你也学学别的年轻人开的干洗店啊,弄个小程序,在手机上留凭证多方便。”
祝愿有些不满地朝门口看去。人已经戴好头盔,骑着小电驴离开了。蓦地,她一想她自己好像也没取衣服的凭证。沈助理只让她来拿衣服,其他的东西却什么都没告诉。“那个…我…”祝愿挠了挠头,轻声说道:“您先等等啊,因为这衣服是我帮其他人来取得,所以可能得先回公司要一下刚才那种纸条。”
她反正是蛮能理解老人家不太会使用智能手机这类的电子产品。时代变迁发展,遗忘了一小部分人,又不是那一小部分人的错。所以祝愿是心甘情愿打算再次打车回去要了纸条凭证再来的。“你不用,我认得你。”
老者展开嘴角的笑颜回答道,眼睛周围的皱纹都一条条加深了。听到这句话,祝愿开始疑惑不解了。她以前都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认识她啊。这么漂亮的脸蛋,总不能也被当成是大众脸吧!到底还是好奇心驱使,祝愿开口问道:“您怎么会认得我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块地方。”
老人家已经将叠好叠整齐的西装塞进了牛皮纸袋里,递出去后,缓缓回答道:“好几年前了,干洗的一件衣服外套里,有你的一张一寸照片。”
他细细回忆着:“应该是你在上学的时候照的吧,扎着一个很高的辫子,身上穿的是蓝白色的校服外套,没化妆也没戴任何首饰。”
不知不觉,就记了那么久。“我的一寸证件照?”
祝愿没想到自己听完了答案之后,反而是变得更加疑惑不解了。记忆中,她好像确实是穿着校服拍过证件照的。那会儿学校因为统计资料急着用,就统一让他们学生按照班级为单位去照相馆里拍。拿到那一袋一共有五张的证件照之后,因为嫌弃校服不好看的原因,祝愿上交了一张之后,随手就将剩下的四张给扔到了垃圾桶里。所以这儿的衣服外套里,是怎么会有她的照片的?用手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祝愿问道:“是顾京律的外套口袋里吗?”
问的其实非常多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答案是什么。然而老人家也只是笑而不语,不再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