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阵。
血腥扑鼻而来。
比起相对安全的灰幕内，演武场早已空旷许多，到处可见破碎布衫、残肢碎肉和惨白染血的骨架，不说是人间炼狱，但也相差不多。
一件件折断或完好的法器，仿佛被人故意丢弃一般，要么别在骨骸碎肉间，要么插在碎裂翻起的乱石中，平添了几分悲壮和凄凉。
修罗场！
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要知道，在大半个时辰前，这里还人声鼎沸、擦肩接踵，如同一座世俗的集市。
如今却……
当然，非是空无一人。
在百丈外的远处，犹能遥遥瞧见五处厮杀的战团。
那是一场场混战！
最近的一处，是三个周身浴血的筑基强者，他们脊背互抵，不断驱使宝物，抵挡围攻的妖禽。
修为，只是隐约估计。
通过望气术，何天等人能感受到，三人的修为波动明显强出自己，也强过李刀疤那类的假基修士，那必然是达到了筑基境界的强者。
再细瞅些。
何天对三人中的老妪有些印象，在西侧观礼台，曾见她拄拐静站于边缘，一直盯着兑字台方向，半浑浊的双目中充满期盼。
另外两人，他没有印象。
围攻三人的是一大群白眉鹰，它们修为最弱的，也相当于练气七层。其中一只鹰王，妖力波动盖过了老妪三人，一直在啼鸣飞舞。
其余战团，看不真切。
再望向碧空。
除了损毁的离字台，其余六座比武台附近，都聚集了大群妖禽，它们聒噪盘旋，时不时俯冲而下，扎进颤巍巍的灰幕。
在更高处。
又有宝光、法术轰鸣，妖禽唳叫不绝。可惜有妖禽群的阻隔，完全瞧不清楚。
不待细作张望，在头顶正上方，响起了振奋的禽鸣。
紧接着，振翅声大作。
显然，妖禽发现了他们。
仰起头。
于高处盘旋的妖禽群中，分出了近百只，聒噪欢唳地冲下来，狂扇的双翅几乎挨在一起，遮住了西垂的半轮残阳。
冲得最快的，赫然是一只灰羽秃鹫、两只白眉鹰和一只赤眼雕。
一对对嗜血的鸟瞳、一双双探出的鸟爪、一只只撑开的鸟喙，全都猩红如血，在簇拥的妖禽群里，异常骇人夺目。
“沈师兄！”
何天急喊。
时间，拖延不得！
这近百只妖禽，修为皆在练气中期以上，还有十数只达到了练气后期，若被它们围困在灰幕之外，又连番攻击，出来的这六个人，一个都别想活。
“好！”
沈安东等人刚要将法器祭起，在他们身后的于倩儿，却将三块中品灵石抛向何天，然后抢先跃起，手中的皮鞭甩了出去。
与之同时。
一直跟在她身畔的烈焰蝠，扇动肉翼迎了上去。
“这么勇？”
一同出得阵来，哪能让一个小姑娘抢去风头，几个大老爷们还不得臊死，沈安东四人想着，连忙祭出了各自的法器。
不等法器升空，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愣怔。
那展翅俯冲下来的妖禽，仿佛突然站上了滚烫的铁砧，跳脚一般狂扇翅膀，竭力往四周散开。
也有一部分向上急窜，与随后的妖禽撞在一起。
顿时，翎羽乱飞。
啼鸣杂乱。
唯一例外的，共有两只。
一只是练气八层的白眉鹰，一只是练气九层的灰羽秃鹫。
惊奇的是——
于倩儿的皮鞭正攻击前者，而烈焰蝠扑向了后者。
这……
不是凑巧！
“驱兽丹，只对低阶妖兽有效，它们的妖力修为不能太高，唔……大抵相当练气中期以前吧。”
仿佛看出他们的疑惑，一鞭驱走白眉鹰后，于倩儿笑嘻嘻解释。
众人恍然。
心里有了底，沈安东四人也放开手脚，以削灵阵灰幕为界，慢慢向外扩出三丈。
何天也没闲着。
他赶紧把三块中品灵石，镶嵌进阵旗的凹陷处，而后，依照天地三才阵的布阵方位，将三面阵旗抛向青石地面。
阵法一道，果然玄奥。
一面泛着翠色的普通阵旗，竟在落地的一瞬间，短柄迅速没进地面，不留半点穿刺痕迹。
仿佛融入其中。
确保方位无误，何天闪身来到三面阵旗围拢的正中央，接连打出了特定的指诀。
见他又跑远了两丈，沈安东等人立即跟上，在四周守护。每遇到妖禽冲向阵旗或布阵的何天，他们都会操纵法器驱赶。
指诀，并不繁复。
一共九道。
前后不过数息。
当第九道指诀打出，只见三条赤红灵力丝，蹿向正前和左右两侧的三面阵旗。
嗡~~~
伴着一阵急促、低沉的嗡鸣，嵌在地面的三面阵旗，即刻闪烁出蓝、黑、红三团灵光。
天，为蓝。
蓝色，代表缥缈无尽。
地，为黑。
黑色，代表生机沉淀。
人，为红。
红色，代表血肉之躯。
三团灵光蓦地高涨，形成三根倾斜的、足有合抱粗细的光柱，最终相接于何天的头顶高处。
隆隆的低响，璀璨的灵光，两者相伴相生，其声势不小。
在附近盘旋的妖禽，齐齐扭转脖颈，朝下方望来。
岂止是妖禽。
还有灰幕内北侧的那五个散修，瞧到如此声势，齐齐显露惊讶。
随即，俯冲袭来的妖禽让他们恍然回神，重新专注于防守。
且不提三才阵外。
站于阵中的何天，就见到三色光柱汇聚于上空，形成了一面旋转的巨型圆盘。
旋转，愈来愈急。
仅在眨眼之间，巨型圆盘变成了深邃的藏青色。
又过一息。
圆盘，蓦地涨大。
沿着那三根光柱，覆盖出一个圆润朦胧的半球面，在低沉嗡鸣声中，一直向下延伸。
当边缘触及地面。
蓝黑红三色光柱，连同那三面泛着翠色的阵旗，急剧闪烁一遍，便彻底没了踪影。
至此，阵成。
身在阵法中，何天能感受到，这座刚布置的天地三才阵，好似有着种种奥秘，心意一转，就能在攻防之间轻松转换。
暗青光幕，笼罩在四周。
隔着它，能清晰望到阵外，包括形状相近的削灵阵，也包括半空盘旋的妖禽群。
阵内，空间不大。
以何天为中心，不过向外扩出了三丈三尺，却将五名同伴和一只落单的白眉鹰笼罩于内。
发现自己被困，这只倒霉的白眉鹰，惊慌唳叫起来。
只见它狂扇双翅，向最近一侧的光幕激撞，欲逃脱出去。
临近时，伸出利爪。
还不等攻击，光幕表面突然窜出一道亮银霹雳，精准劈在白眉鹰的细长脖颈。
嗤~~~
一阵烧焦的怪烟升起。
下一刻。
这只白眉鹰直线下坠，重重跌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