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元三十一年腊月初九,是申屠筝筝十五岁的生辰,申屠家满门男儿就出了这么一个女子,原本是要给掌上明珠好好庆贺一番,不想申屠靖却在头一天接到了王旨,说沙哈尔战况告急需紧增援兵。
见父兄连夜在书房商讨对策,为前线战况操劳,申屠筝筝说道:“明明是韦太傅不听父亲之策,一意孤行才导致兵败,如今落了难,却又让父兄冒险去营救,这是什么道理?”
父亲端着烛台扫过沙盘:“为家为国,哪有那么多大道理。”
半年前,父亲献策国后,没想到却被韦太傅抢了去,最终韦太傅成了军师挂帅出征沙哈尔,申屠家却只领了一个修建陵墓的差事,一时间,有传言说国后是忌惮申屠家功高震主,这才重用韦太傅,但对于一向忠心耿耿的申屠家来说,着实让人憋屈。
可父亲似乎乐得清闲,平日里除了到陵墓监工,就是种种花,养养鱼,大哥说,父亲这是韬光养晦,总有一天会重返沙场。虽然申屠筝筝也期盼着父亲东山再起,可也不能是这样临危受命,沙哈尔战况不利,朝廷心知肚明,这时候才想起申屠家,未免有些不公平。
申屠筝筝拖着下巴靠在书桌旁:“爹,你说过我十五岁生辰,我要什么,你便送我什么。”
放眼整个月坞,敢在申屠靖谈论战事时还说俏皮话话的,也只有他这个宝贝女儿了,他拿她向来没有办法:“说吧,想要什么?”
申屠筝筝往前一倾,笑道:“我要爹带我上战场。”
父亲先是一怔,随后说道:“胡闹!”
“筝儿没有胡闹,”她拉着父亲的胳膊:“筝儿是认真的。哥哥们都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爹你不能这么偏心。”
“我说不能就不能,你以为战场是好玩的,能让你瞎胡闹。”
“爹!”
“好了,别得爹都依你,就这件事没商量。”说着便将申屠筝筝赶出了书房。她站在寒风里抽了臭鼻子,还是有些不甘心。
这时身后出现一个人,拍拍她的肩膀:“筝筝,出什么事了?”
她回头一瞧,原来是戚家的大公子戚弘,戚老爷亦是陵墓修建的设计监工,常来申屠府与父亲商讨事情,戚弘与她年龄相仿,又颇有武艺在身,父亲瞧他是个人才,便将其留在了府上做个看家护院的侍卫,戚家平民出身,巴不得与申屠府攀上关系自然也就没有推辞。
戚弘听她说为了要去战场的事烦恼,便出了个主意:“我们乔装兵勇混进军队,只要出了关,即使漏陷,申屠将军也不会把我们遣送回来的。”
申屠筝筝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你也要跟着去吗?很危险的。”
戚弘拍拍胸脯:“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着你,万一出了差池也好有个照应嘛。”
二人年纪虽小,鬼点子却不少,一路乔装打扮混在末等的兵勇中,硬是将申屠家的所有人都瞒了过去,直到出了西鸣关,父亲才从副将口中得知了申屠筝筝随军出征的事,虽然生气也是没有办法,罚她在军帐外跪了一宿,第二天气消了,着人拿来了铠甲和护心镜给她穿上,命她呆在军中,寸步不能离开。
那是申屠筝筝第一次来到沙漠戈壁,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战场,凛冽的风向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多年来,月坞和南蛮的战火从未停歇,期间多以月坞为胜,可南蛮顽固次次卷土重来,在边境烧杀抢掠,吃苦的还是边关的百姓和将士。
戚弘在帐外升了堆篝火,两个人围着取暖:“自从将军来后,战事便有了扭转,如今军心渐稳,时机也就到了。听说明日就是最后的大战,南蛮也必定破釜沉舟,到时恐怕又是一场硬仗啊。”
这些天,申屠筝筝日日被困在军营中,不得与父兄同上战场,可一颗悬着的心从未安稳过,她想着,自己同样是申屠家的儿女,就因为是女儿身就要处处收人保护,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所希望的是与家人并肩站在沙场上,哪怕是马革裹尸,也算是为家为国尽力尽忠。
翌日,月坞大军倾巢而出与南蛮对峙沙哈尔,南蛮不禁出动军队,还将属国的奴隶组成先锋,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奴隶便当起了肉盾,不知死活的冲上来。
申屠筝筝得到消息时,两国大军在沙哈尔正打的不可开交,她翻身上马冲出了军营。
“筝筝,你去哪?”戚弘想要拦下她。
申屠筝筝勒紧缰绳,汗血宝马一骑嘶鸣,她在风中英姿飒爽:“若不怕死,就跟我一同去!”
那时她也不过十五岁,不知什么是福祸生死,她只知道父兄在战场奋力厮杀,作为申屠家的人,所为月坞的子民,就不能袖手旁观。
南蛮的军队在戈壁回廊中布下阵法,只能智取不可硬闯。幸好有申屠筝筝的加入,她自小师承伏摩子懂得阵法摆列的虚实生死之门,由她带路才让一众将领全身而退。八壹中文網
就连申屠靖身边的副将都直称赞:“小姐有勇有谋不输男儿,末将自愧不如啊。”
筝筝说道:“边叔,你和我爹先突围,我去带剩下的将士出阵。”
那场仗整整厮杀了两天两夜,申屠筝筝六进六出方才使得大军渐渐撤出了包围,可是她一个平日里不曾出远门的姑娘,哪里经历过如此波折,两天下来早已身心俱疲。就在她要撤退之时,一道利箭射来正中左肩,她重重从马上摔了下来。
两军对峙,刀箭之上必是粹过了毒,戚弘怎会不知,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射箭的南蛮将领想要逼问解药,却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奴隶,将他摁倒在地上厮打成一团。
这奴隶年纪不大,却浑身的劲,若不是戚弘学过搏击之术很难将他摁倒。
“戚弘,别杀他,”申屠筝筝见他要下刀子,便阻拦道:“抓活的!”
战役最终以月坞的胜利而告终,南蛮损失惨重连夜退兵,月坞亦是死伤无数,战争从来都是两败俱伤的事。
月坞俘获南蛮俘虏兵勇奴隶上千人,除了顽命抵抗的就地坑杀之外,其余的都会被带回月坞变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