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年年?你起来了没有?要吃早餐了。”
母亲余丽喊余年起床的时候,余年正刚从床上恍惚地睁眼,她坐起身来。 ——还在这里。 这已经是余年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了,但余年到现在其实都不是很能分清自己现在回到十几年前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实在是太诡异了啊。 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重生或者穿越这样的热门词汇,甚至在还年少时也被文清拉着看过这类型的基本小说和漫画,可是在那里面的主角,多半都是因为含恨或者含冤,人生才得来了从头开始的机会。 可是余年没有。 上一世的那二十几年,她一直都顺风顺水,长得漂亮,学历高,工作进入了文物局,顺便在名校当教授,还带了几个学生。 余年的一生都漂亮而平淡,可是怎么却会发生了这种事呢? “年年?”
外面又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余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始收拾自己。 昨晚余丽很晚才回来,在余年的印象里,自己高中这段时间,母亲总是很辛苦,每日在外工作不说,就连下班后,也还会出去摆摊,以此来维持家用。 家里条件并不好,但是余年这两年从来没有过得苦过,余丽少了什么也不会少了女儿的吃穿,余年自己也自小便乖巧懂事,不争不抢,成绩也从来没有让母亲操过心。 推开小而简陋的卧室门后,余年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忙里忙外的余丽,尚还年轻的女人看上去已经比同龄人老了些许,可眉眼却是遮不住的好看,柳叶儿似的弯眉,一双跟余年如出一辙的杏儿眼,温柔又漂亮。 余丽听见声音,连忙抬头朝女儿笑:“年年,快来吃了早餐,该去上学了。”
余年额头受着伤,余丽在第一天早餐就瞧见了,女人当时轻轻皱眉,只过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余年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这件事的确不怪宋岩,余年道:“他送的东西就在那儿呢。”
手指了指角落,余丽便看见一大袋零食。 余丽此时瞧着女儿穿着校服裙走出来,女孩儿纤细漂亮的一截小腿露在空气里,黑色校服裙越发显得她肤色雪白,她犹豫了一下,道:“年年,要不你带两只妈妈做的饺子去给他吧,也算谢谢那个同学的零食。”
虽然说听起来一切正常,但是毕竟小姑娘漂亮得厉害,余丽自己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说不准这里头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呢,总之还是别欠了人家的好。 主要是听年年说,也不怪那男孩子,多少也是过意不去。 余年点了点头,应下了。 家里有一次性的餐盒,有时候余年上学早来不及吃早餐,余丽就用餐盒装起来,到了学校再吃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余丽用餐盒装了满满一盒子十多个,都包起来,按照往常的样子放进女儿的包里。 余年吃完早餐,便拿上带了餐盒的书包往学校去了。 一路上目光不算少,从余年初二那年起,原本还带着些稚气的少女五官开始彻底长开,娇艳的眉眼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不是传统温柔让人爱怜的长相,余年其实是说得上有些叫人惊艳的漂亮,特别艳。只是也不知家里怎么养的,由于乖巧的性格,这张脸硬是总显出几分格外的温和柔软来。 说来很巧,余年高中时跟宋岩不仅是一个学校的,打听过后,余年才发觉,宋岩高中的教室竟然就在隔壁。 她拿着一盒饺子,隔壁班已经在开始稀稀拉拉地早读了,去的时候少年正在低头换鞋。 额前的发丝低垂着,宋岩的校服哪怕是短袖都全部撸上去了,露出的是两截极其结实的手臂,隐隐看见肌肉鼓起。 余年在后面的门边踌躇了一下,上次对方冷冰冰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有些心理阴影,但确实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啊……他应该不会扔了吧? 虽然对方凶巴巴的,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似乎也不坏,捏爆糖果的那轻轻地“砰”的一声余年还记得,她甚至感觉有几分温柔。 应该不会拒绝吧? 所幸宋岩就坐在后面,余年离他不远,少年换好跑鞋,往手上开始绑运动绷带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她了。 对方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余年手里抱着餐盒,小姑娘还站在门边,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盒子,一副犹豫而不知道该怎么打交道的模样。 宋岩没有说话。 旁边有同学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望过来,余年貌美,是高一开学便赫赫有名的,可惜小美人实在太过乖巧,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高中两年,竟然没有传出任何绯闻,实在让人叹息。 这会儿她就这么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早餐,怎么能不算稀奇的事呢? “宋岩。”
余年到底还是开了口,“昨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妈妈做了饺子,我带了一些过来给你,谢谢你,你吃早餐了吗?”
宋岩早晨买的包子就放在抽屉里,由于他对自己训练向来严格的缘故,他早上一般都只吃包子这类可以快速食用完的食物,很少买面条或者饺子之类。 夏日里教学楼的风有些大,不算很早的黎明,四楼的风吹过来,扬起一点黑白的裙角。 宋岩把抽屉里的早餐往里面推了推,他说:“还没有。”
果然,对面的女孩子一下就露出了笑,浅浅的,宋岩看见那对很可爱的酒窝。 “那你要吗?”
余年语气轻快,脑子里想的是——啊,原来宋岩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呢。 对方表情还是冷冰冰,却一点也没有拒绝。余年听说他早上一般还要训练呢,校队一般都要训练的,那怎么能不吃早餐呢? 她走过去,想把手里的餐盒递给宋岩,知道他应该不会拒绝之后,动作都轻快了好多。 宋岩低头,温热的餐盒已经伸到了他面前,他看见她眨眼,抿着唇很友好地笑。 很多人往这边看,她们在低着头说话,眼睛里是新奇和不可思议。 宋岩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可是心思卑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人清清白白。 可是从初二那年起,整整三年,这是他离梦里最近的一步。 宋岩没有后退,她离得实在太近,好像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他闻见她身上那清淡的香,春天的甜味,夏日的早晨,不热,可是宋岩心尖却热得简直要发烫。 他甚至低头,动作亲密,少年宽大掌心几乎包住少女小而软的手,他想拿到的不是餐盒。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只是想稍微放肆一点罢了。 ——他只是,想稍微靠近一点点。 没想过要得到她啊,宋岩想,他觉得这辈子也得不到她。 父亲把他摁在地上说他什么也不配的时候,十二岁那年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时候,那天冬天雪很大,宋岩就站在那里,看着父亲越走越远,他甚至没有喊他回头。 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配。 ——所以,他真的只是想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