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在法会的闲暇时间，沈凤书见到了第一个熟人。上一次他留下问题的那位觉明大师。一尘珠就是觉明大师自己佛珠上的母珠，觉明大师还带头为一尘珠加持了两遍大明咒，算得上是关系很近了。“沈居士，别来无恙！”
觉明大师一开口，就已经从上次称呼的沈施主改成了沈居士，看来已经是十分认可沈凤书对佛法的理解。“见过大师！”
沈凤书赶忙恭敬的行礼。身边众人也都是有样学样的跟着行礼。“说来惭愧。”
觉明大师一上来就先表示歉意：“上次沈居士的疑惑，我等探讨了几年，却依旧争论不休，只是有一个不算是结论的结论。”
“愿闻其详！”
沈凤书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有结论，总比没有结论强。“大修行之人也会落因果吗？”
觉明大师和沈凤书说话的时候，几乎有大半个山谷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反正修为足够，不用靠近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沈凤书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近几年来佛门有名的一桩公案了。几乎每次法会上都有人拿出来争论，这次觉明大师过来，估计也是想要给沈凤书一个交代，顺便和名满天下的小沈探花交流一下。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也是对这个问题有诸多思考吧！“有法师认为，修成正果而进入涅盘寂静，完全超脱生死轮回，达到至高无上绝对圆满的境界，是为成佛。成佛之后，自然彻底超脱了因果业报法则的辖制，这应当是不落因果。”
觉明大师先说出了一部分法师的结论。沈凤书听着慢慢的点头，并没有开口。“另有法师则以为不然，因果关系无所不在，因果报应毫厘不爽。”
紧接着说出了另一部分结论：“哪怕成就大自在，也无法对因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以应为落因果。”
沈凤书又点了点头，依旧还是没开口。落在周围一种法师眼中，小沈探花这两边点头，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就是因为两边可能都有道理，所以才会捉摸不定，如果沈凤书自己有结论，何必还要向觉明大师请教呢？说到底还是双方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沈凤书也就明白为什么觉明大师觉得目前的状态只能称之为不算是结论的结论了。因为没悟透，所以只能是一个不算结论的结论。“诸多法师有不同的说法，不落因果，跳出因果，不出因果，不损因果，不失因果，不谤因果，不消因果……说法千百种。”
觉明大师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凤书，满怀希翼：“但我等都觉得，无论哪一种，却无法让我等心服口服，也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我佛大自在的超脱与慈悲。”
觉明大师的话，让周围法师们一阵默默点头。说实话，几乎所有法师这些年都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却没有一个能让双方公认点头的结论。“沈居士有所不知。”
见沈凤书也是一副沉思的表情，觉明大师接着说道：“因果之问，上中下九洲，全天下的佛门弟子都已经参与，已经争吵了数年，若是没有定论，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因为这因果之问，佛门少不得会多出一两宗。”
地球上佛门就有好多派系，大乘小乘金刚乘，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宗派，在这个世界，佛门宗派更多，因为一个问题争论不休而分裂，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觉明大师这么说，显然也是在隐晦的提醒沈凤书，未来说不定就有一些修行不足容易钻牛角尖的佛门弟子，把这分裂佛门的因果算在沈凤书的头上。旁边的一尘就十分担心，如果佛门分出一宗，这因果要是落在沈凤书头上，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再多的大明咒加持，说不定都会被抵消做了无用功。小蛮书院出身，虽然修行的是道门之法，可并不意味着对佛门不了解。闻言也是暗暗担心，只是这个场合，她也没办法帮忙，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徒自焦急。沈凤书当时只为脱身，可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听懂了觉明大师的提醒，但他并不在乎。如果一个问题就能让佛门分裂，那只能说是佛门自身或者僧人自身就存在问题，怪不到自己一个外人身上。你自己体悟不够深，修佛不得法，不明佛法，怪我吗？不过觉明大师也暗示的明白，佛门也不全都是明事理的，上次都有僧人对故事里的袈裟动心，有些佛法修为不足容易钻牛角尖的家伙找自己的麻烦，恐怕还真免不了。周遭一众法师的心神，都凝聚在沈凤书身上，期待从这位名满天下的小沈探花口中听到一些精深佛理。沈凤书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的开口道：“晚辈这些年也仔细琢磨过这个问题，略有浅见，还请诸位法师不以晚辈狂妄，多多担待。”
“阿弥陀佛！”
一群法师啥别的话没有，齐齐的念了一声佛号。“晚辈以为，有执皆妄，无执是佛。无分无执，无缘无相，方为佛法真谛。”
先开口一段公认的不会错的大道理，总能让人容易接受。诸多法师纷纷点头。“修行之人若是以超脱因果为目的，便是对因果有了挂碍，也就产生了执着。说是要不落因果，却深陷于因果之中。”
沈凤书说到这里，稍稍的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可若是不以超脱因果为目的，那自身岂不是始终处于因果之中，这修行却又该以何为方向？”
一众法师听到这里，心中全是一震。他们争论之时，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沈凤书点出来，顿时间一个个陷入了沉思。怎么说都不合适，落因果不对，不落因果似乎也不对？“那到底应该如何？”
一尘在旁边听着也困惑，忍不住问道。“若是能视因果为自然，不以因果为意，心中不为因果所牵绊。那么，即使色身于因缘际会中受因果之报，然心中却仍是一片空明，圆融无碍，所谓大自在，是否便是真正地超脱因果？”
沈凤书平静的回答道：“或许可称之为，不昧因果。”
不昧因果四字一出，至少有数百位法师全都是目光一亮。这四个字如同黄钟大吕，让他们心中的困扰忽然间一下子消失无踪，只觉得心无挂碍，念头通达，圆融自在。“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不知道多少声佛号次第响起，连成了一片。山谷之中，忽然间有数百股清净平和的气息缓缓提升，却是有不知道多少法师现场得以悟道提升。天空之中，蓦然间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莲花座的影子，将整个山谷牢牢的笼罩，无数的金色莲花从天而降，如同甘霖般洒落在众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