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是李绑架了艾玛？！”
看到李维走进办公室，身为利兹联铁杆球迷的加里警官，原本是笑脸相迎的。但在伍迪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却是脸色大变，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错，头儿！就是他！”
伍迪在旁边补充道。 “如果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我会告你诽谤的，伍迪警官，”李维倒显得比较平静，随即他转向了加里，“加里警官，我想你的同事是误会了。”
“首先，我的房东，格兰德女士是艾玛的姑妈，”李维在两人面前侃侃而谈，“艾玛来利兹的本意是投奔她的姑妈，但因为格兰德女士不在，我代为收留了她，等待房东太太归来。”
“哼！狡辩！”
伍迪冷哼了一声。 “其次，”李维没有理睬他，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加里，“我和艾玛签订了租赁合同，她算是我的租客。”
“所以，我实在不知道绑架的说法从何说起。伍迪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
“放屁！”
伍迪的反应很激动，“你以为我们会信吗？明明是你因为格兰杰小姐的名气，起了歹心，绑架了她！”
格兰杰？艾玛·格兰杰？《哈利·波特》里面饰演赫敏·格兰杰的那个金发小女孩——艾玛·格兰杰？ 李维回头看着跟他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丫头。 难怪当时觉得眼熟了。 他恍然，虽然前世并不追星，对于欧美的娱乐圈他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但名气大到艾玛·格兰杰这种程度，再加上深深的童年滤镜，他自然是不可能不认识的。 只不过他毕竟不是粉丝，所以留着一头短发的艾玛，对于他来说却是有些陌生了。而如果是她的影迷，想必还都记得，她在叛逆期的年龄里，倒是并不留恋自己的一头长发的。 李维甩了甩头，暗暗压下心底的震惊，对着伍迪说道： “如果我绑架了她的话，请问我为什么没有索要赎金呢？请问我为什么要和绑架的对象一起生活一个多月呢？试问天底下有这样奇葩的绑匪吗？”
“哼，那可说不准！”
“那好。你们还可以问问艾玛，看看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有没有虐待过她呢？”
“当然没有，李是好人！”
小丫头坚定地站在李维这边，像只小树袋熊似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还有，”李维有些气乐了，冲着伍迪反问道，“我才16岁啊！有16岁的绑匪吗？”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伍迪仍然不依不饶。 “够了！”
加里一摆手，制止了伍迪，然后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李维，又看了看艾玛。 “如您所说，李先生，”加里开口了，“我们也不愿意相信您是绑匪，从您的所作所为来看，也确实不太像是绑匪。”
“但是，您和失踪的少女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这毕竟是事实。如果艾玛本人或者家属据此起诉您，是完全正当的。”
“我们会立即通知艾玛的父亲赶过来，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措施。”
“所以，在此之前，就委屈你们待在警局里了。”
“我没有问题，”李维对此也有所预料，显得很平静，“但艾玛需要休息，能否提供一个房间？”
“当然可以，”加里挥手叫来了手下，“哈里，带他们去休息吧。”
※※※※※※ 警局的休息室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而且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李维甚至不敢坐实，生怕那椅子就吃不住力散架了。 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艾玛，因为刚才的变故，又打起了精神，这会儿虽然坐在床边，却是没有困意了。 或许是因为预感到就要分别，小丫头有些情绪低沉。 “艾玛，你想家吗？”
李维主动挑起了话题。 “嗯，”小丫头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阿列克斯和托比最近过得怎么样了，以前他们总是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可是我不在了，他们会跟着谁呢？”
“那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我......我......”艾玛有些迷茫，“李，这一个月我过得很开心，可我还是想他们，但我又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艾玛没有正面回答，却说起了自己的过往，“我出生在巴黎，但对于巴黎，我已经记不清什么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总是吵得很凶，家里的瓶瓶罐罐不知道摔了多少。每次他们吵架，我都只好偷偷躲在房间里。”
“我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一直吵架的两个人，非要在一起生活呢？”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他要和妈妈分开了，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有点高兴，终于不用再看他们吵架了。”
“后来我和弟弟跟着爸爸来了伦敦，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挺开心的，一切都很新奇。但很快，新鲜劲过去了以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再后来爸爸组成了新的家庭，我又多了个弟弟，于是爸爸就更忙了，总是来去匆匆的。有时候有心事，也没机会和他说。”
“难得和我在一块的时候，他也总是板着脸，监督我去学这学那的。”
“为了让爸爸开心，有时候即使是我很讨厌的东西，我也努力去学了。我会努力考出好成绩，我会努力演好每一场戏，可我总是看不到他的笑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我离开会好一点吧。”
说到这里，小丫头有些绷不住了，靠在李维的怀里，肩膀微微地颤动着。 李维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却没有说什么。 前世的他虽然并未成家，但也已经到了为人父的年纪，如果是穿越之前，他或许还会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对着小丫头说教一番，或者再加上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 但现在，在这半年多的生活里，他多少又重新体会到了少年的情感，知道对于他们而言，批评与指摘并没有什么效用，只会激起反抗的决心；而来自外人的安慰与劝诫，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共情，只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世上那些调解失败的矛盾，其实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做不到角色互换罢了。 所幸，身为穿越者的李维，有着天然的优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艾玛和她父亲的事情，终究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来解决。 李维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种时候，提供一个厚实的臂膀吧。 ※※※※※※ “李，再给我讲讲故事吧，”过了好一会儿，恢复平静的艾玛才清脆出声，“我想听他们去冰火岛那一段。”
李维深深望了她一眼，小丫头的笑脸中，多少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 “......好。”
这一次，小丫头比以往都要安静，没有缠着李维问一些张三丰能不能吊打三渡，或者张无忌到底对周芷若是什么感觉之类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如果不是她握着李维胳膊的力度，总是随着剧情的起伏而变化，李维甚至都要以为小丫头是不是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已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艾玛却仍然听得专心致志。 直到...... “......因为我决不愿做波斯明教的教主，我只盼做你的小丫头，一生一世服侍你，永远不离开你。我跟你说过的是不是？”
“......公子，咱们今天若非这样，别说做教主，便是做全世界的女皇，我也不愿.....” 当李维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艾玛的眼神几乎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作为听众的她在这个晚上第一次打断了李维的讲述，只是声音小得近乎呓语： “小昭后来还能再见到他吗？”
“书里是没有再见了，”李维摇了摇头，或许是不忍心看到小丫头受打击，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摆脱了江湖纷扰以后，小昭也许会在冰火岛与他重逢吧。”
“可那个时候，他们都老了吧？”
“嗯，”李维摸了摸她的头，“但总好过一辈子天涯陌路吧。”
艾玛一时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眼神却明亮了几分： “那我不要做小昭，我要做赵敏！”
“噗！”
李维差点没喷出来，接着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你才多大，瞎想什么呢？”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小丫头揉着吃痛的脑门，不满的抗议道。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但这抗议对李维而言并没有什么效用，“早点休息吧。”
说着，他扶着艾玛躺下，给她盖上了自己的外套。 小丫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只小手却紧紧攥住了李维的手心： “李，我有些害怕......” 李维坐到了床边，摸了摸小丫头的额头： “怕什么，我会一直在这儿的。”
“嗯。”
没过多久，艾玛便沉沉睡去了。 小丫头沉静又有些娇憨的睡相，让李维忽然觉得，真有几分像书里那个温柔可人的小侍女了。而当她醒着的时候，却又要像那位冰雪聪明的敏敏郡主多些了。 李维笑了一下，把小丫头的手掖进了衣服里。 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少年，会有那位张教主的运气呢？ ※※※※※※ 克里斯·格兰杰，作为一名资深的律师，这个夏天，原本是他非常忙碌的时候。 在60年代，美国的法律协会曾经公布，每年一个律师能够工作的大约是1300小时，但进入2000年之后，这个时间实际上已经达到了2400小时以上。 而且，在执业时间超过10年的律师中，仍然有相当大一部分比例的人工作时长超过这个水准。 克里斯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原本计划在这个夏天接下更多的诉讼的，毕竟在重组了家庭以后，他有三个孩子需要抚养，并不如何宽裕。 但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女儿，失踪了。 确切地说，从她留下的纸条来看，应该是离家出走了。 克里斯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离婚以后，他和一子一女，完全可以说是相依为命。虽然他不善表达，但心里早已把两个孩子当成了生活的动力。他这么拼命地工作，也只是想要把最好的都提供给子女罢了。 但现在，他的动力都出了事，又怎么可能安心工作呢？ 克里斯当即就抛下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开始了他的漫漫寻女之旅。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几乎跑遍了英格兰的各大城市，当然也包括利兹。只是很不凑巧，来到韦瑟比的时候，正是小丫头刚结识李维不久，整天都窝在公寓里刷剧的时候。 他自然也报了警，但因为自己的女儿是知名童星，警方建议他不要向全社会公开，且不说社会影响之类的，就只看对寻人来说，也并没有太多好处。毕竟小丫头只是离家出走，万一被有心人知道，演变成了绑架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克里斯初时当然是反对的，但作为律师，他也接触过不少的案件，很快也就明白了其中利害，勉强同意了。 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警方的搜索仍然如石沉大海，踏破铁鞋的克里斯也忍不住了。他要向全社会公开寻人了，已经联系了好几家大媒体，即将在明早的新闻中播出。 毕竟，不管艾玛是不是什么童星，她首先是我的女儿！只要有助于找到她，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真引来了绑匪，也比音信全无要好啊！ 克里斯有些绝望地想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韦瑟比警局打来的电话。 “什么？你们找到了艾玛！”
“......好！我马上就来！”
克里斯欣喜若狂，连夜驾车从南部的埃克塞特往利兹赶，终于在第二天的凌晨赶到了韦瑟比警察局。 ※※※※※※ “艾玛，我终于找到你了！”
趴在桌上打盹儿的李维，被一阵风似的闯进休息室的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扑向了艾玛。 李维下意识地就拦在了小丫头床前。 “等等，先生，你是谁？”
“滚开！”
对方却是粗暴地一把推开了李维，猝不及防之下，李维重心不稳，被推倒在地。 小丫头这个时候才刚刚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爸？”
近乎失态的克里斯，一把抱住了她： “艾玛，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边的李维苦笑了一下，其实被推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能在这个时候闯进警局来找艾玛的，肯定只会是她的亲人了。 他打量了一下此时异常激动的中年人，对方穿着一身西服，相貌堂堂，看上去倒是颇为儒雅，只是眼窝里布满的血丝，以及乱糟糟似乎很久没打理的头发，让人觉得有些不修边幅。 当然，这就是一个多月来四处寻人的后果了。 李维本想打个招呼，但克里斯直接拉着艾玛出了门，刚起床的小丫头只是迷迷瞪瞪地跟在父亲身边，估计也还不大清醒，所以也没法替李维打圆场。 原本准备好了不少说辞来解释的李维，只能无奈自嘲了一下： 这算什么？ 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存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