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博和薛家人搬走后,鹦哥就将鸳鸯和袭人叫到一处。 三人排排坐到一处亭中,若有人来一眼可见。 “怎么了?有事快说,我还要再迷瞪一会儿。”
鸳鸯这一阵子都睡得不好。 尤其从她哥哥那边知道,贾赦派人去找她老子娘。 她已经瞪着眼数着日子过了。 这几日都没精打采,动不动就要眯一会才行。 唯一的念想,只等关键时候找老太太作主。 若是老太太不管,她就准备一死了之。 因此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袭人今日得了冯一博的承诺,心中正忐忑未来的境况。 现在被叫过来,才想起鸳鸯这一档子事。 见状便关切道: “可有想出什么法子了?”
鸳鸯摇了摇头,叹道: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就找老太太做主,我以死相逼,若是没用大不了一刀……” 鹦哥有了办法,正自得意。 听她又是要死要活的,连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我倒有了法子,不过……” 说到此处,她看向袭人,嘴角勾勒出诡异一笑,道: “还得问袭人帮忙。”
她知道袭人先找了冯一博的时候,可以说惊诧莫名。 听说袭人要离开荣府,更是当场懵在那里。 因为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像袭人那样。 成为大丫鬟,再成为少爷的屋里人。 这让她很难理解袭人的选择。 同时,也有些气愤于袭人有这样的大事瞒着她们。 “袭人?”
鸳鸯一愣,不由转头看向袭人。 “我?”
袭人也有些发懵,随后皱眉道: “你说的是宝玉那边?”
鸳鸯一听“宝玉”二字,顿时眼睛一瞪,道: “不行!大老爷正说我恋着宝玉,岂非让他拿住话柄?”
她不仅不想给贾赦做小老婆,也同样看不上宝玉。 何况让贾赦拿住话柄,她之前说的就都成了笑话。 而袭人说完,却认真思考起可能性来。 若是之前,她可能还有犹豫。 可如今自己就要走了,能助鸳鸯一把也是好事。 她听了鸳鸯的话,却没当回事,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宝玉虽然不堪,但最好说话,若是拼了求他,只要不说大老爷的事,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之所以不说贾赦的事,是因为袭人太了解宝玉。 怕他一听就会躲了去。 还不如先瞒着,只求了宝玉和贾母。 把事情定下。 到时候贾赦知道了,自然就要让步。 “我是横了心的,你们在这里我也不瞎说,就一句话。”
没想到鸳鸯闻言,反应剧烈的起身,咬牙道: “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也不嫁就完了!”
说到这里,鸳鸯还发起狠来,道: “就是老太太和我爹娘老子逼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大不了一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
说着,像是怕两人不信一样。 鸳鸯伸手指天,就想立誓。 “若说我不……”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眼看她举手指天,鹦哥就连忙打断。 她先阻止了鸳鸯继续说下去,又转而向袭人冷笑道: “我说花蕊珠,你可真行,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装傻?”
袭人本名花蕊珠,家人都喊她花大姐儿。 到了贾母房里,被改为珍珠。 到了宝玉房里,又被改作袭人。 几人一起长大,都是知根知底。 鹦哥喊她本名,就是在嘲讽她忘本。 袭人却被说的一愣,不明所以道: “我说的都是再实不过的话,如何又装傻了?”
她自觉已经将可行的方案说了,不明白鹦哥为何这样说她。 没想,鹦哥见她一脸诧异,心中更加恼怒几分,道: “呵呵,你攀上高枝就忘了姊妹,鸳鸯这样为难的时候,你也没一点真心帮忙的想法?”
鹦哥本意是让袭人主动一些,每想她只说宝玉。 却丝毫不提冯一博的事。 这让鹦哥心中有些恼怒,当即掀开了盖子。 “攀上高枝?我……” 袭人一愣,随后恍然道: “你说的是冯大爷?”
她心中有些发毛,一时想不出是何处漏了风声。 “嗯?”
鸳鸯听到“冯大爷”三个字就是一愣,一脸惊讶的看着袭人。 “哼!”
听鹦哥冷哼,袭人就知道真是这事! 当即一拍大腿,委屈道: “原来说的是这事,我确实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她心中电转,不知鹦哥如何知道此事。 除了她,就只有冯一博知晓。 莫非当时还有别人听去了? 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先解释清楚。 免得传开了,再坏了她的大事。 “我也是今儿去找宝玉的时候遇到冯大爷,便剖开心,诉了些苦,没想冯大爷可怜我,又说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说让我去做事,不是做妾,还说我若想有一番作为,就去找他。”
袭人一脸的坦诚,还补充道: “我想着先过去看看,若是好了再叫你们。”
她没主动提起,鹦哥自然不信,斜睨她道: “是吗?”
虽然她知道袭人心机深重,不然也无法从史大姑娘那回来。 只是毕竟大家都是姊妹,鹦哥觉得不牵扯她的利益,袭人也能帮上一把。 没想到,她竟然藏的这么深。 不声不响的巴上冯大爷就算了,鸳鸯被逼成这样也不想着拉一把。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袭人这时恰到好处的露出为难之色,甚至开始自曝其短,道: “是我之前曾有过非分之想,不过被冯家大奶奶拒绝了,今日也是凑巧,说了几句,不想冯大爷动了恻隐之心。”
袭人说的话,都是实的不能再实的话。 鹦哥听了,却依旧半信半疑,皱眉道: “好好的姨娘就不做了?”
在她想来,在这荣府里。 能给宝玉做姨娘,就已经是最好的归宿。 她实在不能理解袭人的选择。 “唉!”
袭人重重一叹,一脸无奈的回道: “宝玉的性子你们也知道……是个靠不上的,我若指望他,早晚不如赵姨娘,估摸和琏二爷屋里那些差不多下场。”
说到这,还一拉身边鸳鸯,道: “鸳鸯不就是早看出来了,才没了奢望?”
“哼!”
鹦哥冷哼一声。 虽不太认同,却也明白这是人各有志。 袭人见此,顺势试探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现在也不明白,到底如何走漏了风声。 若是传到老太太那去,怕是很难放良了。 “我今儿也去找了冯大爷,求他救救鸳鸯,细节和你说的差不多。”
鹦哥一脸得意。 好像在说: 怎么样?你能找我也一样能找! “不过,他说若是鸳鸯愿意,就等你放良之后正好借口找你,到时候会安排人接应。”
鹦哥当时听冯一博提起袭人,惊得合不拢嘴。 可转念一想,袭人向来是个有心机的。 比起自己那点小聪明,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又听袭人要放良,鹦哥更是被这样的手段镇住。 自己那些小手段,和人家一比简直就像过家家。 自己想往上爬,却被撵了回来。 看看人家袭人,过去做妾还要自己想办法放良! 旁边鸳鸯听到对方提起冯一博,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她本来就休息不好,此时更是整个人好像醉了一样。 就连眼睛都有些红了。 想到自己的坚持化作泡影,顿时瞪着鹦哥,怒道: “谁让你去找他?”
鹦哥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一步,才虚张声势的道: “难道让我看着你死不成?”
鸳鸯闻言,脸色又一白。 本来的气势一下消散,只剩气苦。 她颓然跌坐,口中喃喃道: “那你也不能……” 鹦哥见她如此,当下逼问道: “不能什么?不能找他?袭人都能找,你为什么不能?”
袭人找人是为了自己。 而她找人,却为了鸳鸯。 鹦哥自问比袭人好上百倍,顿时又有了底气。 “我……” 鸳鸯刚要说话,鹦哥又打断她,道: “好了,先听我说了,愿意不愿意还看你自己。”
当下,她就把冯一博所言简单说了一下,还道: “冯大爷说,不止是你,我们姊妹有好的,不想在这里的,都可以一起。”
“还说那边女子可以自主,抛头露面没人管不说,还能做官呢。”
“做官?”
鸳鸯一愣,不由看向袭人。 没想到袭人也一脸诧异,摆手道: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没说这么多,只说让我过去能做番事业。”
袭人有些委屈,冯一博可没和她说这么多。 鸳鸯又好奇看向鹦哥,问道: “那是哪里?”
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女子的天堂。 尤其是鸳鸯这样渴望自己掌握命运的。 只听了只言片语,就升起无限向往。 鹦哥见她有了兴趣,微微一笑。 随后神秘兮兮的道: “他虽没明说,但我猜是东海郡。”
鸳鸯闻言,眉眼低垂,口中喃喃道: “东海郡?”
若是去了海外,不仅人生地不熟的。 怕也再难见到他了吧。 鹦哥一脸得意的点点头,解释道: “女子能做官的,咱们只听过些海外的传闻,就像那茜香国的女王,不是都曾听主子们当做笑谈?”
袭人听了有些不解,问道: “那为何不是送我们去那茜香女国?”
“肯定不在大魏,但应该也不是茜香女国。”
鹦哥显然早就分析过了,又道: “虽然冯大爷在礼部,专司海外事务,可若说最为熟悉的,当是东海郡!”
冯一博得勋位的时候,这事府里早就传遍了。 别说贾母屋里的,就算是粗使丫头都知道。 鸳鸯这时点头,声音带着有一丝别样的自豪,道: “东海郡能献土归附,正是冯大爷之功!”
鹦哥见此,也点了点头,笑道: “对,所以我猜,八成是送我们去东海郡过活。”
袭人这时也明白过来,附和道: “那里的东海郡王和冯大爷相熟,而且听闻东海郡王从不露面,都是手下几个女子打理政务。”
说到此处,她的眼中发亮,有些兴奋的道: “若有女子为官,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模糊的未来,一下清晰了不少。 这让袭人原本的忐忑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有机会出人头地的兴奋! “怎么样?亏我去找了冯大爷吧?不然哪有这样的好事!”
鸳鸯没说话,心中却下了决定。 如果不想留在贾府,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此时又想起刚刚鹦哥的话,才问道: “那我们还叫别人吗?”
袭人心中一动,忙道: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如我们先去,若是好了再写信叫她们。”
鸳鸯点点头,也表示赞同。 忽地又想起什么,又道: “既如此,别人叫不叫不说,倒该把茜雪叫上!”
茜雪被撵之后,就没了消息。 只听说留在都中,还未配人。 “对,叫上茜雪!”
袭人应了一声,又道: “我们四个一起,到哪里也有个照应!”
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望锁定四人的格局。 没想到,鹦哥闻言却有着不好意思,道: “你们去吧,我父母都在这边,而且……” 若鸳鸯走了,袭人也走了。 鹦哥觉得以自己的聪慧,定然可以脱颖而出。 成为贾母身边的大丫鬟。 她不像鸳鸯那么犟,说什么也不想做小老婆。 她也不像袭人有那么大的野心,依靠不住就能下定决心靠自己。 她虽然爱耍些小心机,之前也不过想成为宝玉的屋里人。 她还有父母在这边,并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所以她在找两人之前,就已经决定留下。 因为,这里就能放下小小的她。 贾府的大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体面。 若是没有特殊原因,如鸳鸯、袭人这样的。 又哪个小姑娘会舍得主动离开? 人各有志。 鸳鸯和袭人听了,都想到这个词。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再劝。 虽然鹦哥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两人也都只道: “若你呆不下去了,记得求了冯大爷找我们。”
“嗯!”
当晚,鸳鸯终于睡了个囫囵觉,还做起了美梦。 梦里不仅自由自在,似乎还看见了冯一博。 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一觉睡得又沉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