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怎么和你父皇说话呢!你父皇很忙,别老是让他在这些事情上分心!”
皇后也跟着应和:“可不就是?安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小,许多事情都不懂。是这,你若是再没有别的事,便和本宫还有你母妃一起,咱们先离开书房。别打扰你父亲处理公务。”
“我……”
安乐公主还想解释些什么,然而周帝已经不想再听,贵妃也连忙将她带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皇后颇有几分看好戏的神色,瞅了安乐公主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贵妃则瞪了女儿一眼。
“安乐,以后有些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在你父皇面前乱说。”
“可是母妃,孩儿真的觉得……”
“别觉得这,觉得那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回自己宫里歇着去。”贵妃打断了女儿的话,而后看向等候在台阶下的叶灼华。
“灼华,你现在立刻带安乐回她自己宫中去。”
“是,娘娘。”
叶灼华应了一声,最终带着安乐公主离开。
-
叶灼华将安乐公主带回寝宫。
紧跟着,便赔礼道歉。
“殿下,方才是我失礼了。”
“没关系的灼华,这些跟你没关系。就是我父亲……”
安乐公主一脸忧心忡忡。
她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最后叹了口气。
“灼华,我觉得父皇对三皇兄很不公平,三皇兄实在太可怜了。”
听到安乐公主提及三皇子谢云衍,叶灼华神色微动。
但她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样默默地听着。
直到安乐公主感慨完,回到屋里歇下,叶灼华才终于有机会脱身。
一炷香的时间后。
前一刻还在安乐公主身边贴身随护的叶灼华,此刻,已经出现在谢云衍居住的小宫殿里。
洒扫的宫人又躲懒去了。
小宫殿再没有别人,房间里只有谢云衍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正转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叶灼华。
“你来了?”他问。
“殿下。”
叶灼华快步走过来,伸手便要去帮谢云衍查看伤情,“您可有伤到什么地方?”
谢云衍抬起手,挡开她的动作。
“我没事。”他说,“谢云安和谢云思没有伤害到我。”
“可是他们这次也太过分了!”叶灼华咬牙切齿,“您的伤还没有恢复,他们就迫不及待来欺侮您!”
周帝刚责罚谢云衍杖责,这过去才多久,大皇子和二皇子就如此迫不及待。
今日在御书房外,叶灼华将屋里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看着大皇子和二皇子从里面安然无恙的跑出来,结果三皇子却只能步履蹒跚,甚至连一个搀扶他的人都没有。
那一刻,叶灼华甚至想要直接撕碎那两个混球!
“殿下,不行,这次不管您怎么说,我都要去教训那两个混账!”
说着,叶灼华转身往外走去。
“回来。”谢云衍出声阻拦。
“殿下!”
“我说,回来。”
谢云衍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叶灼华心中动气,但对谢云衍,她向来言听计从。
最后只能气得跺了跺脚,又走回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生闷气。
谢云衍半靠在床上。
“现在还不是动谢云安和谢云思的时候。”
“可是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过分了!殿下,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关于那位子的争夺,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明明陛下还什么都没说,他们就都开始以储君的做派自居,还如此欺负您,我们要是不做点什么,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争抢吗?”
“我说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叶灼华是柳程英的义女,与谢云衍之间还算熟悉——或者说,是在这个宫中,最熟悉的人。
但叶灼华性子里的冲动,让谢云衍还是更喜欢和她的父亲柳程英共事。
“你父亲这次让你来做什么?”谢云衍问道。
以往,叶灼华每次来,都是替柳程英传话做事。
谢云衍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叶灼华听到这话,却一时噎了噎,最后只能坦白。
“不是我父亲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
“刚才我送安乐公主回来,听宫人们说,您这边出事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这边打起来了,我害怕您出事,所以这才和公主殿下一起过来。”
谢云衍顿时明白了。
因为几个皇子之间经常生事,所以宫人们也都习以为常。
以前还有人会及时报给周帝听,后来报信的人被大皇子和二皇子揍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跟周帝说这事儿了。
怪不得今日会这么快闹到皇帝跟前。
“今日之事,多谢。”
叶灼华闻言,有些愧疚:“我是不是坏了您的好事?”
若是周帝不知道此事,大皇子和二皇子彼此肯定会伤得更重。
这又何尝不是谢云衍要给他们的一个教训?
叶灼华关心则乱,这时候才后知后觉。
谢云衍闻言,嗤笑一声:“本也没想着要让他们怎样。”
那俩兄弟只是这样打一架,自己这个被欺负的人,自己这个受害者,尚且都成为被周帝指责的对象。
若是大皇子二皇子真在他院子里出了什么事,他莫不是要赔命?
也是啊,反正他的命,在父皇眼中,从来都比两位皇兄贱。
这样想着,谢云衍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喀——”
一声响。
茶杯陡然在他手中碎裂,碎片嵌入掌心,很快流下血来。
叶灼华惊得站起身。
“殿下!您的手!”
“我没事。”
“可是殿下……”叶灼华感受到谢云衍的冷漠,咬了咬牙,她忽然单膝跪地,“殿下,灼华错了,从此再也不擅作主张,您要打要罚,灼华悉数承担,还请您莫要以这样的方式自残!”
谢云衍:……?
想了片刻,谢云衍这才明白,叶灼华说的是什么。
她误会自己方才的举动,是在生她的气。
见解释不清楚,谢云衍想了想,伸出手。
“你且起来吧,药都在旁边的桌子上,辛苦你帮我上药。”
一听这话,叶灼华连忙激动起身。
结果当她看到那些药的时候,脸色忽然一变。
“这些是太医院给的药物?”
“嗯。”
叶灼华心里怒火燃起。
“这些太医竟敢如此!您好歹也是皇子,怎么能用这样劣质的药物!这种药就连太医院的选药标准都达不到!分明是民间不入流的小医馆里才会用的东西!”八壹中文網
谢云衍却不奇怪:“最差劲的皇子,用最差劲的药,倒也般配。”
“不行,殿下,我去给您拿好药!”
“不必了。”谢云衍抬起手,“一来一回,这伤口的血都要结痂了,就先用那些药吧。”
叶灼华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如此。
帮谢云衍换完药之后,她很快离去,再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瓶瓶罐罐的药。
谢云衍:……?
“殿下放心用,这是我从府里拿的药,太医院的人不会发现的。”
“太医院的人不会发现,但你频繁出入我这小院子,宫中那些暗卫,可一点都不眼瞎。一次两次能躲过,三次四次,可是要翻车的。”
谢云衍看了一眼叶灼华,“下次不要这样了,若没有事,也不必总来我这里。”
叶灼华忍不住看向谢云衍。
眼前的男子面上横亘着一条长疤。
可饶是如此,依旧不遮掩他的绝代风华。
叶灼华见过年幼时的谢云衍。
那时候,他粉妆玉琢,看上去就像不属于人家的瑰宝。
可当后来,再见到谢云衍,他的脸上,便出现了疤痕。
就像是精美的珍宝被忽然打碎,就像是完美无瑕的琉璃突然出现划痕。
让人不忍,也让人心生怜惜。
更让人憎恶那作恶多端的罪魁。
“殿下放心,灼华不会给您添麻烦。”
叶灼华深吸一口气,“只是如今陛下又给您增添了两个月的禁足期,原本到下月这个时候,您的禁足令就可以解,如今这般,岂非又给您增添了许多不便?”
谢云衍闻言一笑:“这不是更好么?”
没有禁足,还要去学堂。
可有了禁足,做什么,全都是自己拿主意。
更何况,又有什么地方,能真的困锁住他呢?
-
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黑影窜入谢云衍屋中。
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的人,陡然睁开眼,袖中匕首陡现。
这时,那黑影忽然行礼下跪。
“主子!”
是先前随着谢云衍一起去过姜国的暗卫,冥风。
谢云衍袖中匕首收了回去。
他坐起身。
“什么事。”
“郑家那边,找到了当初矿山之事的掌事,几番盘问下来,查出化州那件事,极有可能是姜国摄政王慕寒渊设的局。”
“这不奇怪。”谢云衍神色不惊。
当初知道银子丢了的时候,慕寒渊人在化州,谢云衍就猜出这件事只怕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那时候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这件事,后来郑家一直在追查,之后的事情,谢云衍一直没有再过问,没想到冥风今夜来,只是为了这件事。
“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来告与我知晓了。”
谢云衍准备继续睡会儿。
结果就听冥风继续道:“还有您先前让属下去查的慕寒渊的行踪。据可靠消息,当初他在白州遭遇流寇失踪之后,没多久就在大周境内出现过。不出意外,再过几日,只怕慕寒渊便会来帝都。”
“来帝都?”
谢云衍一下支棱起来,来了兴致。
“这下倒是有趣了。以前在姜国,不好与将这位摄政王正面交锋,他还欠我一场架没有打完呢。如今他来了大周,便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吧。”
谢云衍唇角挂起笑,颇有几分志在必得的自信。
-
与此同时,大周第一酒楼,颐德楼。
正在沉睡的慕寒渊,忽然打了个喷嚏。
可他却并没有醒来。
眼前是一片漆黑,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囚笼。
只有远处,亮着黄豆大小的微弱灯光。
慕寒渊皱着眉头,一路向前,一步一步靠近。
那灯光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逐渐可以看到火苗的跳跃和闪动。
在看清楚完整的火苗之后,慕寒渊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间牢房。
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瘫软在地,披头散发,看不清相貌。
可慕寒渊却觉得此人极其熟悉,极其亲近。
周围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别的人。
慕寒渊抬脚上前。
脚下的草屑发出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暗夜里,窸窣瘆人。
慕寒渊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没有反应。
他又忍不住拍了拍:“喂,醒醒。”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但慕寒渊却摸到了别的东西——那是碎裂的骨骼。
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整条胳膊竟不知被谁,彻底敲碎了骨骼!
慕寒渊眉头紧皱。
这也太残忍了些!
见那人无动于衷,慕寒渊猜测他恐怕是剧痛之下,昏死了过去——不,是死是活,还尚未可知。
这样想着,慕寒渊将那人轻轻放平,撩开那散乱的头发,去探那人是否还有呼吸。
可是没等慕寒渊感受到什么,他便僵在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
那人的脸!
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慕寒渊愣住了。
指间觉察到的微弱呼吸,潮湿的像是吐信子的蛇。
慕寒渊凝神静气,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比自己更加狼狈,更加憔悴的脸。
几息之后,慕寒渊的手缓缓上移,他抬手撩开那男子的耳边的发丝。
在看到耳背上那一颗小小的黑痣之后,慕寒渊的心骤然一凉。
与此同时,地上的男人陡然睁眼!
森寒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慕寒渊惊得后退,紧跟着,那男子另一只不曾受伤的手,直接掐上他的脖颈。
窒息感一瞬传来。
慕寒渊反手劈向那男子的手臂。
可先前无数次能触摸到的实体,在这一次,却如同虚影一般,怎么也碰不到。
慕寒渊的每一次反击,都从那人的胳膊横穿而过,可脖颈上的窒息感,却无论如何,也消散不去。
慕寒渊竭力挣扎,但每挣扎一次,呼吸便紧促一次,窒息感便强烈一次。
到最后,他深切的感受到那种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溺水感。
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
火苗逐渐幽暗,灯光好似也一点一点,回到原本豆大的星子模样。
慕寒渊的意识开始涣散。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
一点一点,由远及近。
“慕寒渊……慕寒渊……”
是有人在叫他?
是谁?
谁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