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们谁身上带钱了?”陈勇径直走到自己的兵跟前问。林锐在兜儿里掏掏,还有30块,其他兵翻来翻去总共只有20多,还有不少是毛票。陈勇都拿过来:“算我借你们的!”他走到政委跟前说:“政委,我要借钱。”
耿辉看看他:“多少?”陈勇说:“1000。”耿辉问:“借那么多钱干什么?”陈勇说:“我发工资还你。”耿辉想想:“好吧,我正好带着钱准备应急的。你先拿去,不过陈勇你要注意别乱花。乌云和方大夫的营养品,咱们部队都是报销的,用不着你自己花钱。”
陈勇点点头:“我保证不乱花一分钱!”耿辉从公文包拿出钱点了点,给他。
“谢谢政委!”陈勇说,随即招呼,“来个兵跟我走!”
一个老兵跟着陈勇上了吉普车。陈勇开着车出来,停在了一家花店前。当女店员看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穿着迷彩服、脚蹬军靴的光头黑脸少尉和他的光头黑脸兵走进来,不禁有些害怕地问道:“同志,您,您有事儿吗?”啪!陈勇把兜儿里的钱拍在桌子上:“百合花,所有的百合花!”
陈勇又开着吉普车去了其他的花店,直到把钱花光了才开车回医院。老兵看着车后面放着的各束百合花,眼睛发直:“排长,买这个干啥?”陈勇不说话,只是开车。
陈勇和那个老兵抱着满怀的百合花大步走进医院,引来无数人的目光。耿辉睁大眼睛看着两大堆百合花走近病房,喊住他:“陈勇!你借钱是为了买花?”
“对。”陈勇说,“方大夫,只有百合花配得上!”
耿辉点点头:“该送,我怎么给忘了呢?——开发票没有,我给你入账。”
“没开。”
“你怎么不开发票呢?收据也行啊!”耿辉说,“这是该花的钱!——你别管了,那1000块你不用还了,我想办法给你兑上。你自己花了多少钱,回头告诉我,我都给你兑上账。”
“政委!”陈勇急促地呼吸着,“钱是什么?身外之物!方大夫是什么?白衣天使!战场上她救了我的命,现在她又不顾自己的身体救了我的兵!这个钱,我该花!”耿辉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良久才说:“好吧,今天算你的。明天开始,大队出钱买花,这是命令!”
陈勇没说话,带着老兵抱着百合花径直走进方子君的病房。护士本想拦着,但看到那么多的百合花时也愣住了。她嘘了一声,两个军人乖巧地点头。三个人就轻手轻脚地把百合花布置在整个病房,白色的百合花盛开在方子君的身边。
方子君还在昏迷当中。陈勇站在她的面前,鼻子一酸,又落下眼泪。他轻轻地把一朵百合花放在方子君的脸旁。方子君的脸白得吓人,却依旧美丽得如同玉石雕砌的天使。三个人慢慢出去,陈勇是最后走出去的,他把门轻轻地带上。
方子君躺在满是百合的花床上,犹如童话当中的仙女。
2
何志军坐在医院办公室,对面是乌云的主治医生。他问:“大夫,乌云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你的兵没有生命危险了,马上要进行断指再植手术。等他身体恢复一些,就可以进行皮肤移植手术。”医生看着病历欣慰地说,“基本上,等于没什么大碍。他日后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身上留下伤疤是肯定的,脸上和手上的烧伤也会留下一些疤痕。”
何志军点点头:“那他还可以正常训练吗?”
“看是什么训练了。”医生说,“如果是一般的训练,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射击训练,他的右手小指是接过的,肯定会受影响。我知道你们是特种部队,但是这个兵可能不适合再在特种部队服役了,日后给他安排到非作战单位吧!”
“能不能想想办法,大夫!他是我手下最出色的兵之一!我不能让他的军人生涯就这样结束,我会内疚一辈子!”何志军恳切地说。医生无奈地说:“何大队长,这是科学。奇迹也是需要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的,别的不说,接过的手指头和没受伤过的能一样吗?”
何志军无语,心情非常沉重。医生继续说:“其余可能造成的后遗症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还需要观察。”何志军抬起头:“他还能当狙击手吗?”医生摇头:“除非你何大队长准备让这个兵无辜牺牲在战场上,否则,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走廊里,耿辉迎着何志军:“医生怎么说?”
“乌云恐怕是当不了特种兵了。”何志军说,“等他伤好后,安排他在车库搞维修吧,他退伍以后也好有个一技之长。”
3
董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默默流泪。田小牛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挂面进来:“董强,起来吃点东西吧?”董强流着眼泪自言自语:“都是我的罪过……”田小牛把碗放在桌子上,坐在董强床边的马扎上:“董强,你别多想了,你也不知道脚底下有个土坷垃。排长不是说了吗?乌云班长的命保住了,你也不会离开部队。”
“我有罪啊!”董强放声哭出来,“我对不起乌云班长!他是多好的一个班长啊!”
田小牛也哭了:“董强!乌云班长不会想看见你不吃不喝的,他那么憨厚耿直,他会想看见你精精神神的!你起来吃口东西,就当你是为了乌云班长吃!”
“小牛……”董强哽咽着,“我也对不起你啊!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啥话啊这是!”田小牛说,“我是农村来的,本来就土啊!你说我都说得对啊,你老说我不对的地方,这不,我都改了吗?我现在讲卫生,还知道吃饭不能只顾自己吃还要顾别人,还知道每天早上要刷牙、晚上要洗脚,这不都是你说我,我才改的吗?我该感谢你才对啊,再说了,咱们是一个班的,就是战友就是兄弟!是兄弟,就算你说错了我,我也得担待,不然还是什么兄弟啊?”
“小牛——”董强抱着田小牛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田小牛擦擦眼泪,依旧憨笑着说,“起来吃饭,身体不能垮了。身体要是垮了,你就没法儿当特种兵了!快起来吃饭!”
门外响起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林锐走进来。田小牛急忙起立,董强也从床上爬起来:“班长!”林锐看着他们俩,坐在他们对面的床上,招手:“坐,坐下。”两个兵赶紧坐下。林锐摘下自己的黑色贝雷帽,坐在他们俩面前久久无语。两个新兵都不敢说话。林锐良久才缓缓地说:“乌云是我的兄弟,我的下铺。他出事,我比谁都心疼。他是个蒙古汉子,真爷们儿!我们当新兵的时候,我被当时的干部整,他能拔出刀子来为了我拼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是我的侧翼,他掩护我从来也没有胆怯过!”
董强哭着站起来:“班长,我有罪!”
“坐下。”林锐脸色很平静,“我来,不是想问罪的!”
董强坐下擦着眼泪。林锐点着一支烟,抽了两口,吐出来:“从感情上来说,我把你董强打成一摊烂泥都不为过;但是从道理上说,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是班长,你们都是新兵。你们的年龄比我小,还不懂事,我不能那么粗暴。”
董强泣不成声,田小牛也在抹泪。
“我问你,董强——你为当特种兵准备了几年?”
“5年。”董强说。林锐点头:“那你为做人准备了几年?”董强被问愣了。林锐看着他:“想当兵,先做人;想当一个出色的特种兵,先做一个出色的男人!男人有什么?男人有和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你来自城市,小牛来自农村,这是你们命中注定的差距,但这不是你歧视他的理由!部队就是五湖四海的兵组成的钢铁集体,互相不团结,能打什么仗?!小牛是你的下铺,是你一个班的战友,就是以后要一起拼命的弟兄!你董强再出色,当你中弹负伤的时候,谁把你背回来?当你一个人孤零零被隔离在敌后,谁会突破重围把你救回来?当你牺牲以后,谁会替你照顾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是小牛这样的战友,这样的弟兄!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再好好想想,你怎么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特种兵!”
林锐站起来,他们俩也站起来。林锐戴上帽子:“记住我的话。好好训练,好好生活,好好去做一个男人!乌云班长回来,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精神面貌!”
“是,班长!”董强说。林锐点点头,戴上帽子出去了。
“董强,吃饭吧。”田小牛把挂面端过来。董强接过来,坐下,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着吃着,他的眼泪吧嗒吧嗒落进碗里。他噎了一下,田小牛急忙去给他倒水。
4
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护士正在给百合花浇水,清晨的阳光照在水珠上,折射出美丽光芒。方子君微微睁开眼,扑面而来的都是洁白的百合花。她翕动着嘴唇,但是说不出来话。护士回头,看到她醒了立刻喊起来:“方大夫,你醒了!”方子君无力地笑着,目光落在枕边的百合花上。护士说:“这都是特种侦察大队那个兵的排长送的!他们非常感谢你!还说你一醒就赶紧给他们大队打电话!你等等,我去叫医生!”方子君看着百合花,无声地流下眼泪。
三菱吉普车急速开来,停在医院门口。穿着常服的何志军和陈勇大步走在走廊,旁边跟着医生。何志军问:“情况怎么样?”医生说:“小方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一次肯定是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至于能不能完全恢复,我们都不好说。”
何志军沉着脸,不再说话。
“好闺女!”何志军走入病房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方子君看着何志军默默流泪。
“是我们老侦察兵的女儿!”何志军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方子君哭着点头:“何叔叔!”何志军擦擦她的眼泪:“你放心!我已经给你阿姨打电话了,今天晚上就会接你回家休息!小雨也快放假了,让她专门在家陪你!你的身体,一定要恢复,还要比以前更好!”方子君点头。何志军又叮嘱了几句,起身:“我时间紧迫,现在去见院长,谈一下乌云同志医疗费的事情。陈勇,你陪方大夫说说话。她救了你,还救了你的兵!你要好好感谢她!我走了!”咣咣咣,大步流星,脚步山响,这就是何志军的风格。方子君看着何志军出去,脸上还在流泪。陈勇坐下,看着方子君轻声地问:“方大夫?”方子君笑了:“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政委已经跟大队干部们都说了,谁家是在农村的,赶紧给你送土鸡和柴鸡蛋过来,好好补补身子。”陈勇缓缓地说,“你需要什么营养品就告诉我,我来安排。”
“这么客气干什么,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方子君笑着说。陈勇忍着眼泪:“战场上,你救了我;现在,你救了我的兵。为了我的兵,你的身体搞成这样,我心里难受啊!”方子君说:“陈排长,我们都是军人。你的兵也是我的战友,这些话真的见外了。”
“方大夫!”陈勇流出眼泪,“我陈勇是个粗人!从小在少林寺长大,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总之一句话,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你一句话,出生入死,刀山火海,我陈勇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爹生娘养的!”方子君笑了:“瞧你说的,我们都是革命军人,都是部队的人。”
“不!”陈勇说,“我陈勇就认两个人——一个是我们大队长,他是我佩服的真爷们儿!真汉子!第二个,就是你!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不仅外表美丽,心也美丽!我陈勇这辈子值了——敬佩一个真爷们儿,喜欢一个真女人!”
方子君苍白的脸上出现红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方大夫,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陈勇豁出去了,“我也不存那个非分之想!我就是告诉你,无论是要我出生入死还是刀山火海,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方子君笑着说:“陈排长,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陈勇点头:“你心领就足够了!我是个武夫,除了打仗不会别的!我知道你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我,我说出来就好受多了!能和你做战友,我知足了!”
“我们是战友。”方子君微笑着说,“我们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是生死战友!”
“嗯!”陈勇起身,“谢谢你,方大夫!我去看看乌云!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你放心,我陈勇不会烦你,我就是把你当战友!”方子君笑着点头。陈勇转身戴上军帽出去,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陈勇的脸黑了:“你?!你来干什么?!”
5
“我怎么就不能来?”抱着一束百合花的张雷奇怪地问。刘晓飞、何小雨和刘芳芳三个人都站在他身后,诧异地看着陈勇。陈勇问:“你跟方大夫不是分手了吗?”张雷说:“这个事情和你解释不清楚,我们还是朋友。我是来看看她的,她身体怎么样了?”
“你不能看!”陈勇跟个门神一样站在那儿,“方大夫现在很虚弱,你去了会刺激她!”
“我说,你是她什么人啊?我来看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张雷本来就郁闷,这下更没好气了。陈勇噎了一下,接着说:“我说了,你不能就不能看!”张雷说:“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少尉我是学员?你不是我的直接领导,这也不是战争状态,我可以不听你的命令!”
“行了!行了!”何小雨分开他们,“你们都别吵!这是医院,子君姐要休息!”
张雷和陈勇只得咽下这口气。张雷说:“我还是她的朋友。我想去看她,让开!”
“如果没有方大夫的话,我不会让你进去!”陈勇瞪着他,两人跟斗鸡似的。何小雨急了:“我说!我可以进去吧?”陈勇说:“可以。”
“搞不懂你!”何小雨甩了一句,径直进去了。
“想动武?”陈勇不屑地一笑,“10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搞明白,这是医院!”张雷说,“不是动武的地方!”
“好,你说地方我奉陪!”陈勇说。刘晓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排长,你好像跟张雷有误会?我们只是听说子君病了,来看看她。”
“这不关你的事情!”陈勇扬起下巴,“得到了不知道珍惜,我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浑蛋!”
“我明白了!”张雷笑了,“你把我当情敌了?你喜欢方子君?”
“住口!”陈勇断然喝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何小雨走了出来:“行了!行了!都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要干架?!尤其是你,还是军官呢,这点儿素质都没有?!你这就是我爸带的兵啊?!回头我教育他!”
“你爸爸?”陈勇蒙了。
“我叫何小雨,自己猜我爸是谁!”何小雨说,“现在子君姐让我们四个都进去!”
陈勇彻底蒙了。四个人就进去,张雷进去的时候和陈勇对视着,眼神带有挑衅的味道。陈勇压着火,在外面等着。
张雷把花放在床头,何小雨坐在床前。剩下的三个就站在她后面,看着病床上的方子君。何小雨抱着方子君的胳膊说:“子君姐,放心!放假我陪你!”方子君笑了笑,眼神余光看见张雷,很不自然。张雷想说话,没敢说。刘晓飞说:“子君,我跟我爸爸说了,让他在东北的办事处给你去找老山参。还有别的什么补品,我都让他尽快找到,赶紧给你送来。”
“我没事,”方子君笑道,“你们别搞得我跟老太婆似的!”
“子君姐姐!”刘芳芳把手里的一枝百合花递给方子君,“你的事迹在我们学校都传开了,你舍己救人,我们老师都要我们向你学习呢!”
“别这样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方子君说。
“子君……”张雷觉得再不说话就不像话了,“你,注意身体,安心休息。”
方子君脸上很不自然,掩饰地笑着:“我很好。”张雷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子君姐说说话。”何小雨说,“这么多人,空气都不好了!”
三人出去了。张雷刚刚走出门口,就遇到陈勇。陈勇压低声音:“楼顶平台,我等你。”张雷一愣。陈勇转身就走,甩下一句话:“是男人就上来找我!”张雷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刘芳芳说:“他什么意思啊?张雷,别搭理他!”
“我跟你一起去!”刘晓飞把军挎交给刘芳芳。
“我自己去。他是找我,你们别管。”张雷说,刘晓飞还是跟着。张雷转身厉声说:“站住!你给我听着,我自己去!你再走一步,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刘晓飞站住了。张雷大步流星走向电梯。刘芳芳着急地说:“这都怎么回事啊?都是当兵的,打什么架啊?”
“我也搞不明白。”刘晓飞说,“但是他说了自己去,我不能去。”
“那我去!”刘芳芳就去追,刘晓飞一把拉住她:“芳芳!如果你想得到张雷的爱情,你就要记住——他的骄傲是骨子里的,他不容许任何人可怜他!他说了自己去,就是自己去!”刘芳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们,你们这些男兵都是干什么啊?!”
6
军区总院的楼顶其实就是直升机平台,上面可以停一架大型的运输直升机。陈勇站在偌大的h字母的中心位置,双手放在背后跨立,傲慢地看着入口。张雷从小门走出来,慢慢走向陈勇,在他身前5米的地方站住了。楼顶的风很大,两个人都是站立在风中。陈勇说:“我从不打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字。”
“张雷,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17队学员。”张雷也是傲气十足。
“陈勇,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少尉排长。”陈勇说。
“打算怎么个玩法?”张雷淡淡一笑。陈勇脱下自己的军装上衣:“我不欺负你是学员,现在我不是少尉军官,我就是我,陈勇自己。”张雷也脱下上衣丢到一边:“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傻。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决斗,在这个时代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你怕了?”
“怕?”张雷脸上还是那种笑容,“伞兵怕什么?我就怕对手太少,我生下来就是伞兵,就是被包围的!”
“我不是要和你决斗!”陈勇说,“我是喜欢方大夫,但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她!我配不上她,能和她做战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你伤害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伤害?你怎么知道我伤害了她?”
“难道还是她伤害了你?!”陈勇怒吼。
“陈排长,在你的思维当中是不是男女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一方伤害了另外一方?我和方子君之间,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有很复杂的原因,而你也无权知道!”张雷开始穿衣服,“你的思维太简单了,不配做我的对手。”
陈勇用脚尖挑起军装上衣,右手抓着,当成软鞭朝张雷抽过去。张雷闪开头,但还是被扫了一下,左脸颊火辣辣地疼着。陈勇虎步站好,右手拿着上衣摆好姿势:“我已经攻击你了,天生的伞兵!来啊,还击!”
张雷冷冰冰地看着他,哗地脱下上衣丢掉,摆出一个散手的姿势。陈勇不屑地笑着说:“还有点儿底子。”两个剽悍的男人虎视眈眈,纹丝不动,都在等对方先出击。何小雨疯跑上来,后面跟着刘芳芳。何小雨站在入口处高喊:“张雷!你们这是干什么?!”
“都别管!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张雷高喊,“都下去!”
“少尉!我告诉你,你这是在违反军纪!”何小雨对陈勇喊。
“你可以告诉你爸爸,我陈勇又打架了,我甘愿接受任何处分!”陈勇高喊,“但是现在,你们都下去!这是战场,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张雷,不要打架好不好?”刘芳芳带着哭腔喊。
“他已经说过了,这是战争!”张雷纹丝不动,“我是绝对不会不应战的,除非我死!”
陈勇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可以让你一只右手。”张雷高喊:“不需要!”陈勇丢掉上衣,右手背在后面。“啊——”受到侮辱的张雷怒吼一声扑了上去。陈勇左手挡开张雷的直拳,腿下走着少林武术的步法。张雷左右出拳起腿,却打不到陈勇一丝一毫。
“技击之道,尚德不尚力,重守不重攻!”陈勇像教学一样高喊,“盖德化则心感,力挟则意违,守乃生机,攻乃死机!”啪!张雷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了一拳,眼前一片金星。八壹中文網
“攻我者怒气上涌,六神暴跳,而不守于舍;于是乎神轻气散,而其力自不能聚,纵一时鼓噪,以镇宁临之,不须与攻杀,片时即自败矣!”啪啪!陈勇一个冲拳打在张雷胸前,着力后立即化为掌再推一把。张雷后退几步,居然倒在地上。陈勇右手还是背在后面,左手起势,金鸡独立,右腿在前摆出一个白鹤亮翅。风呼呼地从他身上吹过。张雷起身,高叫一声又扑了上去。
“用火不戢将自焚,学技不晦将自杀!”陈勇高喊着出腿,腿一出,张雷绝对是眼花缭乱。“彼攻我守,则我之心闲,我之气敛,我之精神勇力,皆安适宁静;于是乎生气蓬勃,任人之攻,无所患也!”陈勇喊完以后,直接一个弹踢,张雷立即飞了出去。陈勇长出一口气,收手。张雷倒在地上,坚持想站起来,但刚爬起来又倒下了。陈勇穿上自己的军装,面无表情地走了。何小雨和刘芳芳冲上来抱起张雷。刘芳芳都急哭了:“张雷!张雷!你没事吧?”张雷咬着牙,擦去鼻子上的血,眼神在冒火。
“别走!”张雷高喊一声,站起来往前追。陈勇头也不回。张雷走了几步又倒下了。
“看在都是军人的面子上,你没有内伤!”陈勇头也不回地喊。张雷跪起来,扶着地面响起来:“啊——”咣!他又倒下了。骄傲的张雷痛苦地高喊着,暴躁地捶着地面。张雷被刘芳芳和何小雨扶下去,刘晓飞还站在那里等着他。张雷低下头,刘晓飞走过去:“你输给他不丢人。我问过了,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在咱们军区,还没有能打得过他的。”张雷吐出一口血唾沫,脸上浮出笑意:“果然是好汉子!子君有他照顾,我放心多了。”何小雨摇头叹气:“你们男兵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7
特种侦察大队的操场上一片庄严肃穆。穿着崭新常服的新战士在进行军人宣誓,领取领花、军衔肩章和帽徽。新兵连训练结束,各个单位都在等待迎接新兵。
“田小牛!”林锐高喊。
“到!”田小牛兴奋地出列。
“董强!”
“到!”董强犹豫了一下,出列。
“特战一连,‘特战尖刀班’!我还是你们的班长!”林锐说。两人都很高兴,满脸放光。林锐说:“背好背包,跑步跟我走。”田小牛与董强跑步跟着林锐到了兵楼前,一班的老兵们都已经在前面列队准备欢迎新战友。“特战尖刀班”的红旗在他们队列前飘扬。
“你们入列。”林锐说,两个人入列。
“同志们——稍息!”林锐高喊,“从今天开始,我们又有了两名新战友——田小牛、董强!现在我们表示欢迎!”哗哗哗一片掌声。田小牛和董强都很激动,巴掌都拍红了。
“‘特战尖刀班’的荣誉,是烈士用鲜血铸就的!”林锐严肃地说,“希望你们不骄不躁,发扬在新兵连养成的特种兵精神,在这个光荣的集体中成为一名真正的特种兵!”哗哗哗又一片掌声。
“现在,全班点名——乌云在医院,所以不点名了。”林锐强调。全班肃立。
“田小牛!”林锐先从新同志点起。
“到!”田小牛挺起胸膛高喊。
“董强!”
“到!”董强脸上的表情很神圣。林锐依次点下去,全班都点完了。田小牛和董强都等着林锐说话,脸上表情都很幸福。
“一班班长——”林锐高喊。田小牛纳闷儿,咋?班长自己点自己?——“田大牛!”
“到——”全班老兵同时高喊,田小牛和董强都傻了,脑袋被震得嗡嗡直响。
林锐看看他们,说:“记住,这是‘特战尖刀班’的第一任班长、一等功臣、革命烈士!他是我的班长,我们‘特战尖刀班’的班长,永远的班长!我们的荣誉称号,就是用他的命换来的!以后全班点名,喊到他的名字时一起答到!明白没有?!”
“明白!”两个新兵高喊。田小牛激动不已,我居然和烈士重名?难怪班长让我改名。
林锐和老兵们带着他们进了一班宿舍,安排了床铺。林锐拿出两套特种侦察大队特制的迷彩服和黑色贝雷帽递给他们,还有臂章和胸条,又扔给他们两双靴子。两个新兵赶紧换上新衣服,高兴得和刚刚出壳的麻雀一样。田小牛说:“乖乖!穿皮鞋走路是这个感觉?”
董强笑着给他戴好贝雷帽:“什么好东西到你嘴里都变味儿了,看你把帽子戴得跟厨子一样!”田小牛和董强都浑身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幸福。
“咱真是特种兵了?”田小牛看着董强,不相信地问。董强说:“咱真是特种兵了!”
“我非要穿着这身儿在我们村儿走一圈不可!妈呀!我让他们民兵连的老民兵们都看看,当年你们不让我当民兵,现在我是特种兵了!”田小牛感觉很扬眉吐气。老兵们听后一阵哄笑,这时战备警报响起,林锐从外面进来喊:“紧急拉动!”全班老兵急忙从铺上拿起钢盔和背囊往外跑。田小牛一边接过林锐扔过来的钢盔和崭新的91背囊,一边大声喊:“咋?刚当特种兵就要打仗?狗日的干!老子也让侵略者知道,我田小牛不是吃素的!”
“紧急拉动!”一个老兵把背囊替他在后面紧紧,“何大队练我们了,卡时间的!全大队要在规定时间里,全员全装出发到指定地点,不然就要挨收拾!快走吧!”
田小牛和董强跟着老兵出了楼道,冲入枪库取枪。接着一把81杠、一把54手枪、一把91匕首枪和指北针、匕首、弹匣等,全都装备在了两个新兵身上。两人都极度幸福,感觉到了当特种兵的快乐。出了楼道门可不得了了!田小牛和董强惊讶地看着全大队的老兵们全副武装在大院里跑动,车库的车都开出来了。战备警报在高声尖叫着,纷乱的脚步声、鼓鼓囊囊的战斗装具、干部和班长们凌厉的口令声,这些让整个大院真的充满了战前的紧张气氛。
“你们两个!跟上队伍!”林锐高喊,带着一班出发了。一直到登上大屁股班用侦察吉普车,田小牛和董强都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看着外面车队掀起的烟尘,看着满车全副武装的老兵,再看看自己的装束,都激动起来。董强抚摩着自己的狼牙臂章,激动地笑了。林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对着班用电台高喊:“狼头,狼头,短刀一号呼叫。一班已经出发,在前面开路。完毕。”车开出大院,呼啦啦一阵狂奔,后面是车队。
“班长,咱们要去哪儿啊?”田小牛问。林锐说:“去一号地区待命。紧急拉动就是练我们的反应速度,我们是特种部队,要随时准备打仗。这也是快速反应的一部分——唱首歌!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预备——起!”
全班战士们狼嚎一样的歌声响起来:“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高山挡不住我们的脚步,深水淹不没我们的信念……”
歌声当中,田小牛和董强激动地对视着,他们终于确信自己已经是一个特种兵。
8
断指再植手术以后的乌云满脸伤疤,他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闪光灯在他身边闪烁着。大队新闻干事小崔放下照相机:“乌云,这位是军区《战歌报》的蓝记者。她是专程来采访你的。”30多岁的蓝记者声音柔和:“乌云同志,你的英雄事迹让我很感动。军区首长和总部首长都希望尽快整理出一篇报道,可以让更多的指战员们向你学习。”乌云没理他们,只是看着自己的右手:“我是不是不能再当特种兵了?”崔干事低着头:“大队长和政委已经吩咐过了,你出院以后可以继续在大队,在车库维修班。”乌云抬头看他:“不!我不离开一班!”
“乌云。维修班和一班宿舍很近,你可以经常来玩。你还是我们一班的人,我们都是你的战友。”一直站在后面的林锐开口了。乌云喊:“林锐!我不能去维修班!我要留在一班!你是不是因为我受伤,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呢?!”林锐激动地说,“你生是一班的人,死是一班的鬼!”
“那好,我不离开一班。”乌云说。
“乌云,你不能再做狙击手了。”崔干事低沉地说。乌云看着自己的右手,委屈地哭起来。林锐低下头,眼圈发红。哭了一会儿,乌云说:“你们都出去,我和林锐单独谈谈。”崔干事和蓝记者对视,蓝记者站起身:“好的,我们在外面等。乌云同志,不要太难过了,虽然你不再是狙击手,但你还是个出色的特种兵。”
门在后面轻轻关上了。林锐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双手跨立看着乌云。乌云在病床上流着眼泪看着他。林锐忍着要流下的泪水:“乌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手榴弹?”
“林锐,我知道你聪明。”乌云哭着说,“你脑子那么好使,回去一想就能想明白。”
林锐点点头,眼泪流了出来:“你真傻啊!”
“我知道我傻!”乌云哇哇大哭,“但我真的是想立功啊!林锐,你是城里人,你不知道我们草原牧民生活多苦啊!我就是想立功,多立功,然后提干!就可以把我妈接过来!”
林锐流着眼泪:“所以你要抢我的手榴弹?”
“对,我一开始就想好了。”乌云泣不成声,“我想成为活着的苏宁!我觉得我的军事素质肯定比炮兵少校要好,我更年轻,反应也更快,我不会有事!”
“那你为什么在一开始不说,你来抢手榴弹?”
“那样就不是英雄了。我不说,抢了你的手榴弹,我就是舍己为人。”乌云内疚地哭着说,“3.5秒啊!时间足够我捡起来扔出去啊!我没想到啊,手榴弹会凌空爆炸!我是自作自受啊!”
“你别这样说!”林锐抓住他打自己脑袋的左手,“你救了我的命!那颗手榴弹本来是应该炸到我的!”
“林锐!我……”乌云泣不成声。林锐流着眼泪抱着他:“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告诉你,这个事情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你是英雄,你是真正的英雄!你救了我的命!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不许再说了!记住,对任何人都不许说!”
乌云哭着点头:“林锐,只有你不会出卖我!”
林锐看着他的脸,拍了拍:“傻话。擦擦眼泪,一会儿记者进来不许说这个!听见没有?!你是真正的英雄!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不起你!”
乌云哭着大喊:“林锐!”林锐抱住他也泪如雨下:“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我会给你想办法多立功的,你有什么事情多和我商量!记住了!”
乌云大哭着点头。林锐擦擦他的眼泪,也擦擦自己的眼泪,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说:“蓝记者,崔干事,乌云准备好了。”
9
省财经大学门口,下课的谭敏跟着同学们一起到学校门口的那排小饭店打饭。谭敏走到小饭店门口的橱窗前:“半份土豆丝,二两米饭。”
“哎!这就好!”——谭敏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抬头一看,不禁脸色一变,岳龙拿着饭盒看着谭敏,露出笑容:“谭敏!”谭敏脸色顷刻发白,岳龙走了出来:“是我啊,岳龙啊!不认识了?”谭敏赶紧点头:“认识。我,我换一家打饭!”岳龙拿着饭盒进去:“别别,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谭敏!”谭敏回头,看到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和蹬着军靴的林锐笑着从人群中挤出来。林锐跑到她面前:“我一下车就看见你了!”岳龙拿着饭盒走出来:“林锐!”林锐看见他一愣。
“岳龙啊!”岳龙高喊,抓住林锐的手,“你不认识了?!”
林锐张大嘴想了半天:“我操!你,你怎么现在开饭店了?”
“一言难尽啊!”岳龙拍拍林锐的胸条,“嘿!不得了,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你真当特种兵了?”
“是啊,我来军区总院看战友,归队前来看看谭敏。”林锐说。
“都进去,里面坐!今天我请客!”岳龙拉着他进去,“谭敏,你也进来啊!我这儿又不是渣滓洞和白公馆!小常,赶紧招呼前面,我陪老同学吃饭!让后面做几个拿手菜,把我的剑南春拿出来!”
小饭店里还有个雅间儿,岳龙拉林锐和谭敏都坐下。很快,就和菜都上来了。岳龙给林锐和谭敏都倒上。谭敏说:“谢谢,我不喝酒。”岳龙拿起酒杯:“老熟人见面,喝一杯吧!当年是人小不懂事,我现在已经变了。说实在的,当年咱们打来打去其实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谁能在光明桥头弹个吉他唱个歌,调戏调戏过往的女生吗?多大仇啊?我先干为敬!”岳龙一饮而尽。林锐笑着:“我操,不得了,你岳龙也幡然悔悟了?”
“就许你林锐当特种兵,不许我岳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岳龙笑着拿起酒杯,两人一干二净。林锐问道:“你毕业以后怎么样?”林锐问。岳龙黯然地说:“没毕业,因为打架伤人,被警察叔叔抓进看守所了。家里把房子都卖了,又借了好多钱才把事儿给平了。我关了半年才出来,老娘得了心脏病,老爹一把年纪,现在还在蹬三轮。我看我不能那么活了,就来省城的一个建筑队干活儿,然后打工加上借钱,开了这么个饭店。”
林锐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慢慢来,会好起来的。我们都长大了,都该懂事了。岳龙,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找谭敏转告我。”
“现在还有啥需要你个特种兵帮忙的?”岳龙笑着说,“我又不打架了,不需要找人平事儿了!倒是你,小时候打架就是精,现在打出名堂了!打到特种部队了!”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岳龙真诚地说:“以后谭敏就来我这儿吃饭,学生食堂黑得要死!你们就把我这儿当成自己家!放心,第一不白吃,第二不要黑心钱!”
“那我就谢谢你了!”林锐举起酒杯,“谭敏就在你对面上学,你多照顾她!毕竟都离开家了。”
“放心!”岳龙也端起来,“干!”三人都拿起酒杯,谭敏也喝了,喝得脸红扑扑的。
公车来了,林锐要走了。谭敏的眼睛哭得像兔子的红眼睛一样。林锐要上车:“我走了。”谭敏一把拉住他抱在怀里,踮起脚尖吻他。林锐深深地吻着谭敏,许久松开:“我走了!”然后他去追刚刚离站的公车。公车停了一下,车门打开,林锐敏捷地跳上去,拉着车门框子探出身子站在车门边回头。谭敏还在哭。林锐左手拉着车门框子,右手举起,行了一个潇洒的美式军礼——从光碟上学来的。林锐看着她,手放下,转身上车。车门关上了。公车开走了,谭敏哭得泣不成声。
10
“张雷!刘晓飞!系主任让你们马上去一趟!”
“哎!来了!来了!”张雷一边摘散打手套,一边接过同学扔来的外衣,对面的刘晓飞已经跳下散打台子。跑步的时候,刘晓飞问:“是不是上次打架的事儿让主任知道了?”张雷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刘晓飞苦笑:“怎么说啊?”张雷想了想:“实话实说。”
他们俩跑步到门口,看到系主任坐在办公桌前,沙发上还坐着侦察指挥教研室的郑教员,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上校。刘晓飞和张雷喊报告进去。系主任问:“就是这两个人?”郑教员点头。系主任说:“好,考试已经考到最后一门,明天考完就跟你去。”两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系主任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军区特种侦察大队的耿辉耿政委。”耿辉起身,看着他们俩。两个小家伙就蒙了。耿辉笑着说:“你们两个可是名声在外啊!”
“报告!”张雷心一横,说,“打架是我,跟刘晓飞没关系!”
耿辉一愣:“打架?打什么架?”
系主任脸就绿了:“你们两个又打架了?”
“报告!”张雷说,“是我!这次没刘晓飞的事儿!”
“跟谁打架?”系主任问。张雷说:“您都知道了。”
耿辉看着他们俩:“打架?侦察兵不打架倒是奇怪了,赢了还是输了?”
“输了。”张雷说。系主任都奇怪了:“哟!你俩也会输?”
“是我一个人打的,没刘晓飞。”张雷说。耿辉问:“感觉如何?”
“对手实力太强,我心不服但是打不过。”张雷说,“他也是胜之不武!堂堂少尉军官,少林俗家弟子,对我这个军校学员,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耿辉倒吸一口凉气:“你跟陈勇打架了?”
“啊。”张雷不明白,“政委您不都知道了吗?”
“我回去收拾他!”耿辉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又没人跟我汇报。”
“啊?!”张雷和刘晓飞几乎同时喊出来。耿辉问:“还敢不敢跟他打?”
“敢!”张雷说,“打不过无非是一死而已!”耿辉和郑教员都笑了。
“你这个家伙,怎么到处惹事?”系主任说,“考试完了,都关禁闭!好好反省!”
“我撞个木钟。”耿辉说,“这两个人让我很欣赏,能不能考试完了就借给我?”刘晓飞和张雷都看着耿辉。郑教员说:“是这样的,军区特种侦察大队打算跟我们教研室联合做一个课题。组建一个战术试验分队,进行新战法研究,我本来打算带你们两个去,在战术试验分队实习。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就换人。”
“愿意!”张雷脸上都放光。刘晓飞也赶紧说:“我也愿意!”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你们出去就代表着陆院!代表着侦察系!”系主任说,“那是人家特种侦察大队的地头,出了事没人罩着你们!不许再打架了!”
“是!”两人回答得都很痛快。
11
“敬礼——”林锐高喊一声。戴着军功章的乌云在何大队和耿辉政委等干部的陪同下,走进自己的一班。乌云还是那么憨厚地笑着,但是脸上、手上和脖子上的伤疤却在无言诉说着他经受过的痛苦。乌云举手还礼。“礼毕——”唰——一班战士把手放下。
“干啥这么正规?都不认识了?”乌云笑道。董强走上前:“乌云班长!”
乌云笑着摸摸他肩膀上的列兵军衔:“好像长高了?”
“班长!”董强哭出来,“你受苦了!”
乌云拍拍他的脸:“没事,训练那么累,我正好休息休息。”
田小牛拿出一袋子红枣和熟鸡蛋:“乌云班长!这是我让我妈给你煮的鸡蛋!这个红枣是我们村儿的老民兵们送你的,他们都说你是真正当兵的!”
乌云接过来,吃了一个红枣:“甜!真甜!我说你们都高兴点儿,我这不回来了吗?”
战士们看着他右手接过的小拇指,都哭了。门外,耿辉告诉何志军:“乌云不去车库。”
“怎么?”何志军问。耿辉说:“他说他不想离开一班,就是不当狙击手了他也愿意。”
何志军点点头:“那当爆破手吧,这样对他也好,退伍了去矿山或者企业工作,搞定点爆破和定向爆破的收入也是很可观的。”耿辉点点头。
领导们走了。班里,董强坐在乌云身边,大家都很开心。田小牛说:“乌云班长,我们都分到一班了。我就在你对面铺上,咱俩睡对头!”乌云笑笑,看见林锐在窗前发呆:“怎么了,林锐?”林锐低声说:“下午是射击训练,我打算搞个仪式。”乌云眼神黯淡起来。
“田小牛已经被定为一班的狙击手,你向他授枪。”林锐低沉地说,“这把狙击步枪,跟随你一年多,是你的第二生命。我想应该有一个仪式。”乌云不说话,田小牛已经站起来:“报告班长!我不当狙击手!还是乌云班长当狙击手吧!”
“田小牛!”乌云站起来高喊,“坐下!”田小牛坐下。乌云举起右手,大家都看见他的右手小指上的伤疤。乌云说:“我的手已经不灵活了,狙击手是枪手之王,而我的手已经不能再那么灵活了。我下午会亲手把枪交给你,希望你成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
“乌云班长!”董强含着热泪站起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车轱辘话别来回说!”乌云怒了,“这是我的命!知道吗?咱当兵的,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这就是我的命!”
林锐看着乌云,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上:“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狙击手!”
乌云笑了笑,却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后山靶场。一班战士全副武装地站在地线外,身后其他班的战士在搞射击训练,枪声噼里啪啦。林锐高喊:“乌云!”
“到!”乌云背着狙击步枪出列。林锐看着他,敬礼。乌云还礼。林锐高喊:“田小牛!”
“到!”田小牛背着81-1自动步枪出列。林锐高喊:“授枪!”
乌云摘下自己的85狙击步枪,抚摩着黑色的枪身和红色的护木,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田小牛看着乌云,眼泪汪汪:“乌云班长,这枪我要不起。”乌云抬起头,笑了笑:“这把枪,跟着我走南闯北,跋山涉水。我熟悉它,就跟熟悉自己一样。现在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珍惜,努力训练,做个好狙击手!做个枪王!”乌云双手把枪递过去:“拿着!”
田小牛摘下自己的81-1自动步枪,双手递过去。两人都是右手持枪,左手去抓住对方的枪身,然后回手握住自己的新枪。乌云依依不舍地看着狙击步枪。田小牛背上狙击步枪,敬礼。乌云背上81-1自动步枪,敬礼。
林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两人转身,入列向右看齐站好。林锐抬起头,看着乌云:“你现在开始是爆破手。”乌云点点头。
“一班!准备射击训练!”那边陈勇在喊。林锐带一班过去,进入射击区域。
“小组战斗射击!第一小组,准备!”——林锐摘下步枪,身旁是一个微声冲锋枪手和一个机枪手。“开始射击!”——微声冲锋枪手抢先一步冲出去,低姿跑过开阔地,借助依托物跪姿射击。两声清脆的撞针撞击声,弹壳弹出,30米外的一个人头靶落地。林锐紧跟上去,向前冲出去更远,举枪立姿两枪,又两个靶子倒下。机枪手的机枪已经架好,咚咚咚咚封锁模拟对方塔楼。林锐和微声冲锋枪手交替掩护冲入对方靶场,开始射击不同的靶子,一切都是严格规定过的射击动作和路线。实弹就从他们身边飞过去,两人都没有任何犹豫。
“狙击手速射!准备!”——乌云条件反射地往前迈步,摘下枪才发现是81自动步枪。田小牛拿着狙击步枪看着他:“乌云班长,给你打吧?”
“去!”乌云踹了他一脚。田小牛就跑出去,董强提着81自动步枪,胸前挂着85激光测距仪跟在他身侧。乌云看着狙击手小组开始不同动作和不同距离目标的射击,闭上了眼睛。那把昔日属于他的狙击步枪低沉的吼叫,打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