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只剩他一人了。再熟悉不过的冷寂瞬间围拢上来,纵使才与挚友对座畅饮……唯憾既成诀别,无以流连。
但他并不因此而痛苦。相反的,还有个十分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令他忘却迟虑、忘却忧愁、忘却恐惧,仿佛行于幽深隧道,终得尽头豁然开朗,正笔直地导向万丈光明。 “也许我们很像呢,枭君。”他忽然感应到,现时所经受的一切,会将是自己与奥伽墨上所有真正觉醒者的共同点——不论磨难几何,抑或就要去进行一场根本无法取胜的战斗,都没关系。毕竟在做的,可乃一件足以让人有信心用微笑面对死亡的事啊!近乎革命,更多的还是救赎与偿还……为天性中的良善、为定然存在的灵魂。 回望墙上置于正中央的一张照片,藤原先生和藤原夫人在那儿相挽着手,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他们是他这一世无比敬爱的父母,亦是教会他崇尚正义,对世界、对芸芸众生皆温柔以待的恩人。哀哉,他们都已不在。 来到相前,他便缓缓跪下,轻柔地伸手拭去其表面落满的尘埃,指尖略过二老脸庞,嘴里亦不住呢喃:“爸爸,妈妈。我是倉,你们最不争气的儿子……” 仅此一句,即让他的眼眸开始滚烫。 这是鼓起勇气重回故里,面对两位亲人在天之灵时,心中翻涌的情愫——尽管他与他们并非“血溶于水”,但所保有的深深依恋完全胜过“血溶于水”。 “呐,我不是个好孩子吧?我恐怕一直都不是个好孩子。明明受你们悉心照顾、耐心训导,却依旧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我真的,非常抱歉!”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对父母,永远应是例外——倉也诚恳地如此认为。他的衣襟湿润。念及“童年”,哭鼻子时还有人爱抚安慰的记忆也一点一滴地重现于脑海。几声满怀冀望的戒语拼凑出他美好的幻觉,盘旋着道:“倉,去成为一个男子汉吧!做正确的事!”
擦干眼泪,他目光如炬。 “我知道,我明白。犯下的过错无法挽回……但,我决不会,决不会再让你们继续失望了。倘若我洗脱不掉整身的污点,那么便让我就此打住,通过接下来的实际行动,为我们祈祷中的愿景做出些许微不足道的贡献!我已然找到途径、已然坚定目标,且将它勇敢实现的日子,就在明天……” 于恶托邦中建立乌托邦。 起初,也就是在得悉这般想法的第一秒,他觉得荒唐、不着边际。 可试问奥伽墨上还有多少人有枭君的觉悟呢?可试问奥伽墨上还有多少人既有枭君的觉悟,又有枭君的实力呢? 暴加雷霆或恩施雨露。 规则是强者的权柄。 而枭君,千载难逢,没准真能成功。 他是他这辈子见到的唯一一个有希望荣登“王座”,同时仍会善待黎民百姓的人。从他眼里,他感受得到,他相信。 取出纸笔,留书一封。 “致相见恨晚的你,请务必要带着我们大家的意志,让这世界天翻地覆!”
安然睡去。意外的,今夜他摆脱了从加入清算者起就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 迷蒙中所见。 竟是未尝有幸步入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