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阴暗潮湿的瓦窑巷。 这里的楼房很高,几乎要把整个天空都给覆盖。墙上附着着泥软、潮湿的爬藤植物,还嫌这儿的破败不够到位似的,硬是要多带来几分废旧的颓唐。 我捡起身旁的一块烂纸皮,想要将它平整地铺好,就像三个恒星周以前正要做的那样——搭一个可以露宿的小窝。 可是突然,一旁的废料箱似乎动了一下,从顶上掉下来个易拉罐,吭吭吭地落到地上。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警觉地循声望去,那废料箱却又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突然就不出声了。 没什么好怕的。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伤到我了。 我上前,干脆直接把废料箱的顶盖给轻轻抬起。 往里面一看,有个身材萎缩的小老头立马就像怕光的蟑螂似的开始在箱子中乱窜起来,最后喘着粗气,瞪着惊恐的双眼望向了我。 虽然,我西装革履,酒红色的领带平平整整地铺在胸前,但他终究还是认出我来。 “枭!”
他用沙哑的嗓音惊呼道。 我连忙做了个蔚海七的通用手势——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别出声,转而自己跳了进去,和他并排坐着。 “老伯,我真的很抱歉。”
他听我这么说,竟显得很吃惊,颤颤巍巍地问出句:“你难道不是…来清算我的吗?”
“怎么会呢!”
我的心脏震颤了一下,然后沮丧地说到:“您是我的恩人,我甚至每天都会为此感到非常愧疚。”
老伯听此吹了吹白花花的胡子,叹了口气:“别这么说啦,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你这是还没加入清算者么?”
我摇头道:“他们要收我的投名状,但我做不到。”
“这样啊。要是不嫌弃,我来当你的投名状吧,这样他们就不用杀你了。”
老伯怅然地拍着我的肩膀,随手从身旁捡起一罐开了盖的饮料递给我。 我接过小抿一口。 “您又在跟我开玩笑了!哎,这口味,还真是怀念啊。”
老伯眯着眼笑着问道:“还在地球上的时候,我们都管这叫什么来着?”
“可乐。”
“可乐!对!瞧我这记性!你看,算上在地球上的时日,我起码一百七十多岁了吧……活了这么久,也没做出啥有意义的事情来。不如给善良的小伙子做个人情,走得也痛快一点。”
…… 我感觉在这个瞬间,眼睛里进了刀子,泪水止不住地打转,沸腾着的,有对老伯的同情,有对自己现在身份的厌恶,有对未知明天的恐惧,也有对蔚海七——我们的家乡的思念。 “我们不是要一起回去么?”
“小伙子,别想啦。奥伽墨离地球指不定隔着两个太阳系那么远的距离呢!”
老伯释然地摆了摆手:“不过你想啊,我在地球上死了以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这儿,说不定,在这儿死了以后呢,就能回到地球啦!你说是不是?没准地球和奥伽墨是相通的呢,不然怎么会什么东西都这么像呢?”
我一时语塞,良久只能回答道:“也许真是这样吧。”
我们在一起又聊了许久,望着美丽的夜空,天上有四颗“月亮”,可是怎么也不比蔚海七的那颗皎洁。 …… 交谈间,我的通讯仪响了起来。 我连忙起身,跳出废料箱。 “老伯,我要走了!”
老伯也钻了出来,但是没有说话,只是惆怅地看着我。 “记住!一会儿千万别到广场上凑热闹!答应我!”
老伯还是没有说话,最后只是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我只好咬牙转身离去。 该死,终究还是被伤到了。 走出巷尾,我才接通了呼叫。 另一头清脆可人的女声旋即传来:“白痴,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找不到你!”
“别急,我马上就到,你在那儿等我。”
“快点,今晚的任务很重!要是迟到了,你看我不给你点好果子吃!”
“知道了!烦人的疯丫头!”
我挂断通话,登上了前番停在路旁的胶囊载具。 一时间,胶囊悬空而起,飞速越过底下拥挤的人潮,驶往中心镇第八区的清算者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