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工厂,诡影丛生。 荆在打颤,却不仅限于恐惧,另有无可奈何的忧心忡忡同样折人,以及某种罪恶感——缠绕着“怕被拆穿”的念头。 一方是弟兄们,一方是枭大哥。 再度碰上这样的选择,他很绝望。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时至现在,少年的确揣测出点什么,但无实凿证据,又迟迟拿不准主意,直到心力交瘁地拼凑完一套推论,才终使决策稍稍稳定下来。 “在‘决战日’当晚,蛹的咒力感官被师父献祭式的禁术轰炸到全面崩溃,追查我的手段早就所剩无几了。那么……他会认为得到枭大哥的贮藏物就能弥补自己的缺陷么?抑或许,他根本是在寻求某道‘药方’,而枭大哥的贮藏物正是这道‘药方’无可替代的‘引子’?不,不用或许,他懂得比我多,他有更大的把握,只要枭大哥落入他手里……” 荆不寒而栗。 因为这个难题摆在眼前,势必造成牺牲——他没能力救下所有人,维持反咒的载体也远远不足其应需的数量。 所以,大致会出现以下情况: 如果将剩余的种子全部交给枭大哥,诚然,他可以多坚持一阵子。可谁能保证他活下来呢?轮班驻守的埋葬虫,未知总计的高阶傀儡,乃至不久前涉足此地的那名看上去有着强悍实力的武者……哪个不是潜在的威胁?风险难以承担。更何况,这么做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还未脱困的弟兄们——他们会被操控,终要与枭大哥兵刃相向。彼时便仍旧躲不过一片黑暗的结局…… 而若将剩余的种子留给各位弟兄,枭大哥就坚持不了多久了。后续的情况可能更糟。毕竟没了枭大哥的帮助,即便弟兄们全部恢复神智又如何呢?他们光凭自己是绝对逃不出这里的。对,没错。假使仅有两三人悄悄行进,没准还可碰碰运气。然而他们是一整支施工队!难道要抛弃谁么?抛弃谁都不对! 见弟兄们的脸,荆打心里认为自己与他们情谊更深;见枭大哥的脸,荆兆示性地开始感到无比愧疚。 一方是日日夜夜皆同甘共苦的陪伴,一方是萍水相逢即亲善友爱的呵护……荆的脑袋快要裂开了。痛不欲生。 但问最优方案,他其实已经想到。 可他恨啊,恨这方案,更恨自己。 方案是:“主动”牺牲枭大哥一个,转为顺利解救弟兄们添增筹码——既欲齐齐整整地逃出此地不能没有枭大哥的帮助,由他成为枭大哥不就好了吗?换句话说,“关键问题压根不是不能没有枭大哥,而是不能没有枭大哥的贮藏物罢!”
恰巧篡取贮藏物本元的密咒他再熟悉不过…… “好啊,这可真是万全之策!”
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接下来,他要欺骗枭大哥,要让他以为自己手握一柄遥杆,拉下,就能使飞驰的电车变轨,从而避免轧死被绑在铁道上的弟兄们;而实际情况则是,变轨后的电车会向枭大哥飞驰而去,由于信任,他难以察觉,直到迎面撞上的那一刻,才会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利用枭大哥分散众傀儡的注意、利用枭大哥为他去救弟兄们争取时间;利用枭大哥的良心、利用枭大哥的真诚! 最后的最后,重中之重在于: 枭大哥还不会落入敌人手中! “好啊,这可真是万全之策。”
追忆枭大哥温柔的声音。 荆的视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