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山浑身一僵,瞳孔都放大了几分。“你说什么?”
他反手揪住孙成,咬牙问。孙成反倒放了手,冷眼看着他,“你在虞都还能有什么人?”
“孙成!你他娘的,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程大山目眦欲裂,眼角露出疯狂的红意。两人距离极近,程大山两只手都在孙成领子上。孙成黑脸上的大嘴不屑的撇了撇,抬手捏住程大山的,狞笑着使力。他越攥越紧,程大山手背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整只手发青,再也抓不住,颓然的从领子上松开。“最后一次,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她就得死!”
孙成嘴一撇,甩开他的手,自己坐到板车上。马拉着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走。孙成坐在车尾,一条腿当啷下来,一条腿曲着,威严的盯着后头行走的文家人。程大山落在文澜侧后方,脑袋就没抬起来过,不知道在想什么。天刚擦黑,流放队伍终于走到山前。本该在山前停下过夜的,但刘三病症没好,坚持往前走要找郎中。山和山之间夹着之字形的路。头上的天被山体遮住,只留出窄窄一线,泄出一点星子的辉光。越往里走越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穿过去。又走了一段,实在看不到尽头,他们才不得已停下。“领队的脑子有病,怎么选了这个地方过夜?”
卫雅皱了皱眉,低声同文澜道:“这要是前后有人一堵,我们跑都没处跑。”
另一边。慕容晏停在山口处,找了个避风处扎下帐子。“头儿,这里边不是有一伙山匪吗?他们进去不能出事吧?”
兼榆一边笼火堆一边问。慕容晏带着郭昭坐在帐前,摇头道:“应该不会,山匪只劫行商的,流放犯人没什么油水,那几位当家的看不上,况且,他们也不愿意惹上官府。”
八里寨大当家的确实也没看上人犯那仨瓜俩枣。这个月从他眼皮底下过了八只队伍,全都是流放到黎山的。这么说吧,小偷走一遭都得哭着出来,他更懒得去抢。而且就在今早。八里寨中出现了一件大喜事,全寨上下都在忙活,根本没时间打劫。“大当家的,天都黑了,还收吗?”
小喽啰拎着镰刀,大冷天的抹了把脸上的热汗。“收收收!偷个屁懒!万一明天这些乌禾又变小了呢?”
大当家一脚把人踹走。就在昨夜。山间烈风呼啸,草木疯狂摇动。他们还以为要出事,结果早上起来一看,山坡上种的一片乌禾全都熟了,而且穗子各个比往年大了一圈。不仅如此,乌禾米粒也更大,蒸出来更香。几个当家乐的找不着北,一山乌禾,足够他们吃到明年入秋,哪还顾得上脚底下几个小小人犯。山坡上人影攒动,落下的镰刀如雨。远处,一老一小两个衙役结伴过来。“你说三哥是不是病糊涂了,这荒山野岭的,咱去哪给他找郎中啊?”
“你还没看出来?”
老衙役撇撇嘴,“他是看文家的不顺眼,又不敢动手,所以故意折腾咱们。”
“为啥不敢?”
“我也是听说,昨天那面具人是来给文家出气的。孙成你知道吧…之前他欺负人就被面具人揍过,不仅这样,还有更玄乎的呢!”
“更玄乎的?”
老衙役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天,“听说老天爷看不惯,降下了天罚!”
“有这么邪门?”
“嘿!你还别不信,那边的同僚都说亲眼见过,我看咱们呀,也躲远点儿。”
“是极是极……哎,那是…是有人?”
他手一指。对面黑乎乎的山坡上人影晃动,好像人数还不少。“我滴个乖乖,这山里还真住人嘞!”
“这么多人,一定能有郎中吧,咱去问问?”
老衙役照他脑袋一拍。“我说恁小子似不似孬子不嚎,肥去,跟刘三儿嗦,让他自己赖!”
他一激动,口音不自主的跑偏。“噢噢噢噢!”
小衙役被他拍的脑袋一低。两人回转。同刘三说了此事之后刘三大喜。当即带了几个人往那处去。“咱们不跟着吗?”
小衙役问。“跟个屁!说你脑子不好你还真不好,山里住的能有几个好说话的?”
老衙役低声道:“我告诉你,就咱们这样没靠山的,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升到一等衙役,别傻了吧唧的事事往前冲,犯不上!”
他说完,两手都塞进袖子里,盘腿找个地方一窝,就要睡觉。小衙役似悟非悟,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坐在他身边。按照他俩描述的路线,刘三很快看见了山坡上挥汗劳作的众人。“这群刁民也够可以,为了逃税跑到山里种地,你,过去问问他们这有没有会看病的,再跟他们要点粮食,娘的,饿死老子了!”
昨天面具人抢了存粮,他们饿了整整一天,此时看见满山粮食,难免心动。“是!”
被他指到的衙役清脆的应一声,跑上前去交涉。“郎中?粮食?”
正奋力割乌禾的喽啰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黑暗中神色不明的打量着眼前一伙人。其中一个喽啰拎着镰刀走出来,神情怪异的问刘三:“你,找我们要粮食?白要?”
刘三从马上立起身子,掏出自己的令牌,“他说的你没听见?我们是官府的人,跟你们征讨粮食,就那两筐!另外把你们这的郎中叫过来!”
他高踞马上,拿着令牌颐指气使。“你脸那么大呢!”
喽啰看眼他指的那满满两筐乌禾穗,“想从爷爷这抢东西,你想疯心了吧!”
他哈哈笑起来,其他喽啰也都抱着镰刀大笑。从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在自家地界被人抢,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刁民!”
刘三病中头脑不清,还没意识到事态不对,“你等在山中开荒逃避赋税,现在还敢辱骂官差!信不信我马上报给官府,把你们都抓起来!”
“抓?呵!弟兄们,把这群人捆回去,交给大当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