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李旦这一世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除了一些政治上的事,倒也算是在二圣的羽翼下成长的。以他这般的身份地位,也没什么朋友,而狄仁杰这个老师的出现倒让李旦找到一些前世聊天打诨的感觉,毕竟这师徒之情是不可磨灭的。在只有这二人的时候,狄仁杰向来是有一说一,根本不拐弯抹角,其瞟了眼没个坐相的李旦,叹息道:“你啊,是不是还对刘老心存疑虑啊……要说李相有些问题也是正常,可刘老这般全心全意地帮你,徒儿你又有什么疑虑呢?不然,你也不会来找为师了……”“老师,上位者的心态你不懂的……”前世纵横商场的时候,李旦就体会过一次次的失败与背叛,而如今换个时空,他还是要体会这些。狄仁杰无奈,只得摇摇头,便是岔开了话题:“嗯……你说吧,今日你去过崔家吧,怕是有些发现吧?”
“老师,崔家不自量力耳……”李旦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幽幽地道,“他们想借徒儿的刀,那我就递给他们……但他们想渔翁得利不做事的话,哪有那么容易?”
“你啊……既然你小子都有了对策,又来找为师干什么?”
狄仁杰假意地不满道,“小婉儿也来了,她的大局观可比我这个老头子好上不少呢!”
“老师,你不过才半百,哪里是老头子了……再说,不是说姜还是老的辣嘛……”开始时,李旦还能嬉皮笑脸,但下一刻,这小皇子却是难得正色道,“本王还想与狄相一同看看这大唐盛世呢!”
李旦的话语对狄仁杰触动极大,他狄仁杰本就是起于微末之间,幸得李旦赏识,方才在几年内便登上了相位,年纪刚不过半百的他还是身强力壮的,到了这个地位,是个人都想更进一步,更能做些实事。为官者最怕的就是失去了当权者的信任,而李旦的这句话已经做出了承诺,只要李旦登上帝位,那他狄仁杰无疑便是宰辅了。狄仁杰的心里百感交集,但毕竟是跟李旦久了,也没那么多规矩了,他抬手拭去了些许泪水,便已经转换了心情,饶有趣味地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来找为师干什么?要知道,现在江南那里有了洪涝之灾,还需要为师运筹帷幄呢!”
进入了正题,李旦的脸色微沉,疑惑道:“这几日本王的母后似乎真的是放权了?听说早朝上也都是父皇在说,而她却从不主动发言,要父皇主动问起,她才会应答……我就是来老师这看看,是不是有一些头绪……”“难得……你的‘锦衣卫’竟然没有得到消息……”狄仁杰摇摇头,脸色愈发凝重起来,起身从桌案上取来一封奏折,又道,“凡事没有眼睛还是不行……正好小婉儿到了这里,这些日子让她好好整顿吧……”说话间,狄仁杰将奏折递给李旦,而李旦自是明白现在洛阳的情报系统还不周全,便记在了心里,李旦将奏折打开,细细品阅,眉头逐渐皱起,沉默不语。半晌,李旦方才停止了思索,摇摇头,叹息道:“天后就是天后,这一手绝了……”原来这封奏折是武家的武三思的弹劾奏折,而以武三思现在三品大员的地位,弹劾的人可想而知。名列在这封奏折上的人几乎都是朝中的吏部与户部的大员,而这些人都有一个身份,皆是前宰相郝处俊和戴至德的人,换言之,都是帝党的人。这些人所犯的罪行有的大有的小,无非就是管教不严,致使家中纨绔子弟强抢良家妇女,还有在评述官员之时收受贿赂等等。而且这武三思还很是“贴心”地将这些犯了罪行的官员找出了继任者,不光是列出了这些人的名字和现在的官职,更是将这些人近年来的政绩列举得详详细细,断不可能是凭空捏造的。但最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人都有同一个身份,皆是当朝宰相刘仁轨的学生……尽管李旦跟武家兄弟颇有嫌隙,但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兄弟二人真是人才,这一手奏折竟是无一丝漏洞。狄仁杰自然明白自家徒儿的眼力,便是道:“现在这些人都是太子殿下如今的主要力量,若是真要查办,就等于断太子一臂啊,还有会得罪那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宰相啊……若是不查办,恐怕堵不住天下之悠悠之口啊……就算是查办,似乎这些继任者都是好的人选,可这不符合情理啊……恐怕刘老也会心生怨言……天后这一石多鸟之计令得为师心惊胆寒啊……”李旦倒不是想眼前的事,而是想之后的局面,其定了定神,不由得道:“老师,看来母后是想收回权力了……今日她来这手,算是示威,也是警告啊……如今她占据大义,就算是父皇也无能为力了……”话到这里,李旦顿了顿,瞥了眼还是较为悠闲的狄仁杰,不动声色地道:“老师,你真不够意思,明明早就想好了对策,却还想看徒儿的洋相……”“咳咳……”狄仁杰轻咳两声,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李旦,自顾道,“天后是出招了,但这招就要看徒儿你了……若是刘老能真心助你,此事不难,但……”有了提示,以李旦的智谋,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信地道:“老师的意思是查到底吗?然后让本王劝刘仁轨那老头让步……只是六部里最重要的两部,刘老头会放手吗?”
狄仁杰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那这事不就是最好来试探刘老的事吗?”
李旦凝了凝神,略微沉吟,终究还是一锤定音:“就如老师所言,查到底吧!”
狄仁杰满意地笑了笑,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殿下睿智,无论如何,我们算是给百姓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