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玄尘才算是知道了丞相为什么会想着要杀自己。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后面的事情，就和顾玄尘知道的差不多了。永兴帝登基，定国公和父亲被弃之不用，直到父亲离开京城以后，撼山军也就此被永兴帝冷落，变成了现在这样。 也有了后来的这些事情，直到今天。 …… 二十多年，转瞬即逝。顾玄尘听着这些往事，仿佛在听一些有意思的故事。 可这个故事里，有太多他熟悉人的人。不知不觉，自己也成了故事里的人。 在回明永城的路上，顾玄尘突然问道：“张和风，你觉得昔日的建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和风不假思索的说道：“统领，别人都说建王儒雅随和，是君子。可我倒是觉得，建王有些虚伪了。”
顾玄尘问道：“哦？怎么说？”
张和风继续道：“就想当初的时候，建王口口声声的说不在乎那个皇位。可他要是真的不在乎的话，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执意要带着武安军南下呢？当武安军被撼山军围攻的时候，出来求情，看似是为武安军好，可在我看来他就是虚伪。要不是因为他，武安军何至于背上叛乱的罪名这么多年。”
顾玄尘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毕竟，每个人看待他人都是不同的。在他看来，当初在京城时，建王能不遗余力的帮助武安军的那些老人，就能说明建王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就是真如张和风所说，建王是一个伪善的人，一辈子伪善，那就是真善了。 在刚才和建王姬肃云谈判的时候，顾玄尘没有劝下来姬肃云，他还是要执意攻打明永城。 顾玄尘的心情很复杂，但他还是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姬肃云的攻城。 …… 第二天早上，撼山军斥候来报，城外的流民已经聚集起来，准备攻打明永城了。 面对姬肃云的攻城，顾玄尘在问过张和风的意见以后，选择了出城迎击。 一来，是因为撼山军是骑兵，只有出城，才能更好的发挥他们的优势。 二来，是因为明永城内的守备力量实在是不足，守城器械也不多了，强行守城太吃亏了。 亲自面对过撼山军的姬肃云非常清楚，撼山军很强，强大到他几乎没有任何信心能战胜撼山军。哪怕，顾玄尘根本不会指挥，他也没有信心。一个普通的士卒面对一名武者，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而撼山军的每一名士卒，都是武者。而这些武者，还全都是骑马披重甲的。还有，姬肃云手下的那些流民武器战甲数量很少，凭借这些东西，就更难伤到撼山军了。 面对顾玄尘的出城迎敌，姬肃云选择了避其锋芒。将手底下的人马兵分两路，一部分朝后方的山上退去，拖延撼山军的攻势。另外一部分，选择了往撼山军背后绕去，伺机而动。 撼山军行军速度非常快，因为姬肃云的人马就在明永城几里外。撼山军战马全速奔袭下，很快就能到达姬肃云驻扎的地方。 快到姬肃云军队驻扎地方的时候，张和风下令军队放慢了速度。因为战马需要休息，才能更好的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顾玄尘骑在战马上，斥候赶回来汇报了姬肃云军队的动向。 在两军交战时，情报的及时获取也格外的重要。有时候就是因为信息差，一支军队才会获胜。 撼山军就比较简单粗暴了，连斥候都是重骑兵。不只是重骑兵，还是武者，就问你怕不怕？ 在知晓姬肃云军队的动向以后，顾玄尘和张和风身旁的将领都显得格外的放松。因为面对这样的战斗，他们相信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自己。 “张和风，接下来该如何？”
顾玄尘问道。 对于打仗，顾玄尘可谓是一窍不通。不懂就问呗，又不丢人。何况，他也没有什么统领的架子，不懂装懂。要是他瞎指挥，给撼山军造成了损伤，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和丢人。 张和风皱着眉头思考，姬肃云军队像是要前后夹击撼山军，让撼山军腹背受敌。 解决的方法也比较简单，趁他们两股军队没有合拢前，分别击溃。可是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突然面临袭击，这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不过，张和风觉得凭借撼山军的实力，不需要太担心这些。说的简单点，任敌军如何变换阵型，我自一力破之。 张和风没有迟疑，在战场上多迟疑一瞬便有一瞬的变数存在。随即，张和风下令，撼山军进入战斗状态，直接迎击前面的军队。 指挥一支军队，需要用到旗帜和鼓声相互配合。随着张和风下令，身旁的传令兵挥动旗帜，盔甲哗啦啦的响着。 顾玄尘跟在张和风的身旁，撼山军的士卒变换着队列，结成了更加适合进攻的队形。 当斥候找到姬肃云军队的位置以后，张和风里面下令道：“出发！”
撼山军结好阵型，以正常人小跑的速度前进着。姬肃云知撼山军直奔自己这边而来的时候，他迅速传令准备迎敌。他的军队里，只有少数的几匹马，怎么可能逃过撼山军的进攻。 要是他们跑的话，说不定，还要被撼山军缀在身后，无情的屠杀。 姬肃云选择了这个位置是对他们有利的地形，一座小山，他们居高临下。而撼山军是骑兵，在这种地形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顾玄尘已经能看到姬肃云的军队，姬肃云的军中那种瘦弱的难民偏多，有的还衣不蔽体。全都聚集在山上，也没有什么阵型。对比起这边军阵严整的撼山军，差别是非常大的。 当撼山军进入姬肃云军队百步的范围之时，姬肃云下令放箭。这边撼山军的反应极快，冲锋在前的撼山军举起盾牌抵挡着大量的箭矢。就算有少部分箭矢落在撼山军人的面前，撼山军人也能凭借着武者的反应速度躲开。就算你真的运气不好，有箭矢落在了你的身上，那你身上的重甲，也能为你抵挡下来。 姬肃云这边一轮齐射完毕以后，撼山军人也搭弓超山上射箭。甚至，撼山军这边还有着更加强劲的弩，打的姬肃云军队抬不起头。 这时候，军备力量的差距就提现出来了。姬肃云这边几乎伤不到撼山军，而撼山军却能造成姬肃云军队的大量伤亡。而且，这还是在撼山军还未近身的时候。若是让撼山军近了身，姬肃云军队的那些难民只会死的更快。 就算山势再陡峭，撼山军也正不断的往山上逼近着。凭借着弓弩和盾牌的掩护，撼山军成功的逼到了姬肃云军队的面前。 姬肃云面对着撼山军，感觉是那么的无力。不过，他还是冷静的分析着，天时地利人和，他的军队所能凭借的只有地利。 姬肃云随即下令，他的人马分散开来，化整为零，变成无数小支。减小目标，降低军队的伤亡率。 就在这时，撼山军齐齐下马，骑兵变作步兵。 姬肃云瞪大眼睛，他怎么忘了，撼山军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重骑兵。撼山军之所以会成为骑兵的原因是北梁蛮子骑马，他们凭两条腿比较难追而已。如果他们下了马，那就是真正的强兵悍将啊。每一名武者面对着普通人，那就是绝对的优势。 姬肃云在战争前想到了很多，考虑到了很多，他知撼山军是骑兵，故意将作战地点放到了骑兵难发挥的地方。 可是撼山军他们，居然不骑马了。这时，他们全都下马作战。 也正是这个时候，姬肃云才明白了撼山军的可怕之处。撼山军四散开来，超姬肃云的军队发起了攻击。 撼山军的人是武者，速度比普通人要快。即使没有了战马，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追上姬肃云军队的人。 一面倒，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争。双方嘶吼，刀兵相碰，撼山军人的力气更大，速度更快。 箭矢飞过，长矛刺去，大刀砍下，屠杀，撼山军人在无情的屠杀。 姬肃云率领的人有好几万，几万人渐渐将五千撼山军人包围在了中间，却是无可奈何。 撼山军人如无情的杀戮机器，收割着性命。 顾玄尘看着面前惨烈的景象，觉得这些奋力死战之人的死毫无意义。以前的他，会可怜这些人的死，可现在的他，只能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战争，自己无法改变。 可是，撼山军不是应该去杀蛮子的吗？现在在这里屠杀这些普通人算是什么事情？ 姬肃云的军队溃败的速度非常快，前所未有的快，这些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斗的意志，在死了一部分人以后，意志就崩溃的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姬肃云先前分出去的那支军队回来了。仿佛是这些人给了他们胜利的信念，他们面对撼山军的攻击，居然不再后退。 可是不再后退，也战胜不了撼山军。 顾玄尘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组织这场无止境的杀戮。他抬眼看去，姬肃云的军旗就挂在他的战车之上。 顾玄尘扭头喝道：“张和风，掩护我！”
顾玄尘骑上了追风，朝那军旗的方向奔驰而去。 有人来阻止顾玄尘，可是追风的马蹄践踏而下，有人死在了追风的马蹄下面。 顾玄尘咬牙深呼了一口气，挥剑斩去，一道剑气呼啸而出，斩开了他身前的一大片空间。 有很多人倒在了这道剑气下面，顾玄尘别无他法，他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指挥战斗的姬肃云眼神肃穆，他看着顾玄尘骑马朝自己而来。他们这边，没有人能阻挡一位三品武者的冲锋。 顾玄尘很快就到了姬肃云的面前，姬肃云身前的护卫已经全部倒在了顾玄尘的剑下。 更多的人在围攻撼山军，那是没有意义的围攻。没有人能赶回来救姬肃云，就算回来，也阻止不了顾玄尘。 姬肃云拿起的长矛，长矛刺向了顾玄尘。 顾玄尘一剑斩去，长矛在内力的作用下，应声而断。 姬肃云不是武者，怎么可能抵挡顾玄尘的一剑。他的虎口在巨大的力量下撕裂开来，流着鲜血。 姬肃云苦笑一声，扔掉了长矛：“我终究是失败了，如今我已经无力再做什么了。”
顾玄尘将落尘剑放在了姬肃云的脖颈前，姬肃云仿佛能感觉到顾玄尘剑上的冷意。 顾玄尘平静的说道：“让你的人停手吧，就像你说的一样，你败了。”
姬肃云拿过一旁的令旗，打出了撤离的旗号。可是，他的大部分人马已经注意不到这边的情况。 顾玄尘一剑砍下了战车之上悬挂着的旗帜，随着旗帜的掉落，姬肃云军队里的人才明白了过来，他们败了。于是，姬肃云的军队彻底的溃败了，面对着撼山军，他们只感觉到胆战心惊。逃，他们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这群人快速的逃离着，张和风却是下令让撼山军不要追。他明白顾玄尘的意思，所以没有让撼山军再继续追下去。 战斗过后，这座小山头仿佛又回归了宁静。撼山军的人在原地休息着，撼山军没有人死亡，只是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对于武者来说，这些伤并不算什么。武者受伤以后，伤势好的也很快。除非受了来不及治疗的重伤，撼山军人很少死亡。 姬肃云远望着满地的尸体与污秽，心中百感交集。 下一刻，姬肃云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匕首。这时，他面对死亡迟疑了。 姬肃云突然对顾玄尘说道：“你不用阻止我了，也许，我早在二十多前就该死了。或许死在那时候，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了。”
姬肃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用那把匕首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顾玄尘把姬肃云安葬了，同时被安葬的还有那些战死的人。 看着姬肃云墓前的墓碑，顾玄尘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刻什么，姬肃云之墓？建王之墓？ 半晌后，顾玄尘没有在墓碑上刻字，只留下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那个墓里埋葬着建王和他的野心，他的过往，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