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要见的便是陈子明,这一得了赵如海的通传,陈子明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便赶到了寝宫,方才从屏风后头行将出来,就见太宗正自趴在锦垫子上,身旁除了几名随侍之宦官外,再无旁人在,眼瞅着太宗那满脸的憔悴样子,明显已是英雄迟暮之状,当即便令陈子明的眼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见礼之声里也自不免带了几丝的颤音。“子明来了,平身罢,朕颇有不适,且就这么躺着了。”
太宗的心情显然不是太好,可待得见陈子明已到,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的笑容,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谢陛下隆恩。”
太宗既已叫了起,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可多言处。“子明啊,朕老喽,区区一高句丽,竟令朕无功而返,若不是爱卿在西北大胜了一场,朕的老脸可就要丢光了,唉,朕很是后悔啊,两年前子明就曾与朕说过高句丽一战之要诀,偏偏朕却是没听,若不然,也不致有此窘迫,悔不当初啊,若是玄成(魏征的字)还在,断不会令朕有此败局的,唉……”望着陈子明那张年轻依旧的脸庞,太宗心底里立马滚过了一阵的悲苦,叹息连连地感叹着,英雄迟暮之气愈发明显了许多。“陛下万不可如此自责,此番东征虽未能得全功,然,先是取了辽东之地,又歼灭了高延寿兄弟十几万大军,对高句丽之打击不可谓不重,已伤其根本,虽有小挫,却不掩大节,待得来日,再行征剿也就是了,实无须急于一时。”
太宗如今有病在身,陈子明自是不敢让其太过伤感,倘若因此影响到病体的调养,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正因为此,一见太宗老泪纵横,陈子明紧着便出言开解了其一番。“子明这是在宽慰朕啊,嘿,朕带兵多年,又岂会不知胜败如何,罢了,不说这个了,朕不喜得辽东,唯喜得了一良将帅才,当可保得我大唐数十年之绥靖,此人名唤薛礼,字仁贵,端的是一条好汉,比之子明你,也就差相仿佛,有卿与仁贵在,朕可无忧也。”
饶是陈子明说得恳切无比,可太宗却明显不甚领情,并未讳言此番东征是以败北收场,不过么,倒是没再长吁短叹个不休,而是将话题引到了新得之战将薛仁贵的身上。“陛下谬赞了,微臣惭愧,倒是薛将军其人,大才也,微臣虽远隔万里,却也没少听闻薛将军勇不可当之威势,能得此贤才良将,实我社稷之福也。”
陈子明如今在军中已是战神一般的存在,论及朝野间的风评,比之兵部尚书李勣等人还要高出几分,唯有李靖这个前代军神可相比拟,而薛仁贵不过方才刚刚崭露头角而已,太宗拿其来跟陈子明相比,明显有着抬举薛仁贵之嫌疑,然则陈子明却并不计较,反倒是诚恳万分地顺着太宗的话头,好生赞许了薛仁贵一番,足显宰相之非凡气度。“爱卿不必自谦,卿在西北这一仗打得好啊,月余而已,便以如此劣势兵力灭了薛延陀,古之名将怕也不及卿远甚,今,西北已平,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卿可就此卸任大都督一职,且去尚书省任右仆射,帮着朕多看顾下朝政好了。”
陈子明当初去就任并州大都督一职,实际上是明升暗降了的,无过而罚,本就屡遭群臣诟病,太宗也自知晓此议其实大有不妥,只是那会儿一来是想考验一下陈子明的忠心,二来么,也是想将陈子明暂且调离中枢,也好趁机将李泰弄回京师,只可惜这个愿望因着群臣的反对,一直没能实现,而今,陈子明既是立下丰功伟绩,又能善自收敛,忠心已是浑然赤诚,在将陈子明放在地方上,明显已是说不过去了的,赶巧高士廉因病请辞,太宗自是乐得趁势将陈子明调回朝中任职。“陛下如此厚爱,微臣自当效死以报。”
立下了灭薛延陀这等天功,陈子明自是清楚自己必然会被调回朝中,但却万万没想到太宗会将右仆射这等高位许给自己,心中自不免惊喜交加,这便紧着作出了副感激涕零状地叩谢了天恩。“卿之忠心,朕一向是信得过的,且起来叙话罢。”
太宗显然很是满意陈子明这等表忠的态度,嘉许地点了点头,和煦地便叫了起。“陛下圣明。”
太宗既是这么说了,陈子明也自没多矫情,磕头称颂了一句之后,便就此起了身。“唔,朕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恐须得在这行宫处多休养些时日,政事上便由卿与恪儿多多担待些,朕相信,以卿之能,当可保得万事无虞也,朕自是放心得很,只是朕身边终归须得有个儿子看顾一二,卿看朕将泰儿召来如何?”
太宗先是好生安抚了陈子明一番,而后么,话锋一转,委婉地提出了个要求,竟是又打算将李泰召回朝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