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诏令。“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新皇为大行皇帝守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对此,诸般臣工们自是都不会有丝毫的异议,齐齐称颂自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陈大人,陛下有口谕,请您即刻到两仪殿御书房一行。”
尽管有着三位同僚的帮衬,又有着众多礼部官员的效力奔走,可身为丧葬大典的主持人,七天的守丧忙乎下来,陈子明还是不免被累得个够呛,好不容易熬到了头七已过,饶是陈子明身体强健,也已是疲得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刚打算紧着回府休息上一番,却不料赵如海已是匆匆赶了来,说是李恪有请。“微臣叩见陛下!”
新君有请,陈子明自然是不能不去的,只是这才刚赶到两仪殿的御书房,陈子明转出屏风的脚步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顿,没旁的,只因书房里并不只有李恪一人在,礼部尚书许敬宗赫然就侍立在一旁,毫无疑问,李恪此番召见必定是别有内情无疑,当然了,心里头可以犯嘀咕,却是断然不能表露在脸上的,陈子明也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烦乱,紧着抢到了文案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子明不必多礼了,且平身罢。”
身为人子,守孝七日下来,李恪也自累得慌,可毕竟是初登大宝,精气神倒是不错得很,这一见到陈子明赶了来,脸上立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谢陛下隆恩。”
听得李恪叫了起,陈子明也自无甚迟疑,紧着便谢了恩,就此站了起来,只是并未站直,而是躬身而立,作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子明啊,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若是没爱卿之帮衬,朕可就要手忙脚乱了的。”
见得陈子明依旧是那等恭谦之做派,李恪心中受用之余,也自不吝好言籍慰陈子明几句。“陛下谬赞了,微臣只是尽本分耳。”
陈子明这会儿又困又饿,实在是没心情跟李恪瞎扯淡,奈何君臣分际摆在那儿,就算心中有着再多的不爽,他也只能是摆出一派谦逊的架势。“子明不必过谦,卿之能干与忠心,朕一向是知道的,不说这个了,朕叫卿前来,是有几桩事要与卿好生商议一二的,头一条么,唔,仁师年事已高,恐难应对繁重之朝务,其已上了本章,要乞骨还乡,朕考虑了几天,也觉得不好勉强于其,也就准了,其所遗之缺,朕遍观朝堂衮衮诸公,也唯有爱卿可堪为之,不知子明可愿为朕分忧否?”
太宗的丧事既已告了一个段落,论功行赏事宜自是须得提上日程,而个中头一条么,自是须得安抚好头号功臣陈子明,对此,李恪自是不会忘了去的。“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实是微臣三生之幸也。”
自打去岁起,朝务便一直是陈子明在主持着,如今不过是名至实归罢了,此事早在陈子明的预料之中,心底里也自无甚激动可言,当然了,当着李恪的面,陈子明还是很识趣地作出了副感激涕零之状。“子明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唔,右仆射乃要职也,实是不可或缺,子明可有人要荐么?”
李恪显然很是满意陈子明的表现,很是和煦地嘉许了一句之后,这才出言问策道。“此陛下乾坤独断之事也,非臣下者所能妄言者。”
李恪倒是问得客气,可以陈子明之睿智,却是一听便知李恪心中其实早有了人选,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当真了去,也就只是恭谦地应答了一句道。“嗯……,朕看就让殷元为卿之副手好了,其所遗之缺么,就由崔敦礼递补也罢,至于侍中,且就着于志宁为之好了,爱卿看如此可成?”
果然不出陈子明所料,李恪对宰辅人选早已作出了定夺,一番微调下来,倒也合情合理得很。“陛下圣明,微臣别无异议。”
崔敦礼与于志宁的任命都寻常得很,毕竟此二人都是老资格的朝臣了,风评一向大佳,任是谁都挑不出甚差错来,唯独将殷元晋升为右仆射却明显别有深意,无他,玩平衡罢了,对此,陈子明虽是心中有数,却也并不在意。“卿既是以为可,那朕回头便下诏书好了,还有一事,朕既已登了基,先皇的嫔妃自是须得有所安排,照着旧例,有子息者,且就着子女迎去奉养,朕再拨些资材也就是了,至于没有子息者么,照理应为大行皇帝守孝,就都到感业寺出家也自无不可,只是母后又有言曰:几个老姐妹亲近了多年,不愿割舍,朕看留下几个陪着母后似也可行,子明以为如何啊?”
见得前面的谈话都顺利得很,李恪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一派随意状地便转入了对太宗那些嫔妃们的安置一事上。“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此事还是须得慎重些才好,依微臣之见,太后若是不舍亲近多年之先皇嫔妃,大可闲时召进宫中会面,又或是亲临感业寺一叙旧谊,实无不方便之处。”
如何?只一听李恪这般说法,陈子明便知李恪这是想将武媚娘留在宫中,所谓的太后不舍其实不过是托词罢了,此等掩耳盗铃的鬼主意十有八九是许敬宗这个老滑头所献,对此,陈子明自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这……”李恪显然没想到陈子明会拒绝得如此之干脆,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当即便全都被憋闷得说不出口来,可又不甘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许敬宗。“陈大人此言差矣,圣人有言曰:百事孝为先,今,太后既是有所要求,陛下又岂能轻言拒绝的,左右不过一两先皇嫔妃耳,与太后同住一宫,并无不妥之处。”
许敬宗一门心思要投李恪之所好,这一见李恪有所暗示,他立马便跳了出来,振振有词地瞎扯了一大通。“荒谬绝伦,许大人当真好胆,竟敢陷陛下于不义,此事若是传扬了开去,岂不平白叫天下人胡乱非议,陛下乃万乘之躯,天下之表率,岂能容尔以如此脏水泼之,尔究竟是何居心,嗯?”
陈子明不好当面指责李恪的乱命,可对许敬宗这个奸佞么,陈子明可就没啥客气好说了的,但见其面色一沉,已是声色俱厉地便呵斥了许敬宗一番,根本没给其留丝毫的情面。“陈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许敬宗也不是吃素的,尽管对陈子明的威严有所畏惧,可自忖此番设谋乃是出自李恪的授意,还真就不怕会吃了亏去,但见其一拧脖子,张口便要跟陈子明好生辩驳上一番。“好了,此事再议也罢,朕乏了,卿等且都自去好了。”
一见许敬宗要跟陈子明当场起冲突,李恪可就有些稳不住神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心虚得很,唯恐事情真闹大了去,会遭来天下人的耻笑,这便紧着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下了逐客之令。“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李恪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无论是陈子明还是许敬宗,自是都不敢再多迁延,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番,就此退出了御书房,各归各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