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最终还是决定暂不征伐吐蕃,尽管后续几日里,程知节等诸多将领再次纷纷上了请战之本章,李恪也不曾再有动摇,只言火候未至,让诸将们耐心等待时机,除此外,再无多的解释,对此,诸将们虽都微有怨言,却也没得奈何,只能是就此偃旗息鼓了去。永隆三年二月初六,吐蕃报丧使者终于赶到了京师,言称其国赞普松赞干布已于去岁十一月初一病故,幼孙芒松芒赞继位赞普,愿与大唐睦邻友好,永为属国云云,并解释之所以迟来报丧,乃是因大雪封路,以致无法通行之故,帝好言安抚了来使一番,诏令将松赞干布之雕像陪侍昭陵,并着芒松芒赞承袭西海郡王之位,赏赐金银珠宝若干,以示恩宠。永隆三年二月十七日,工部尚书阎立本上了本章,言称扩建后的洛南军械制造厂已然建成,正式投入使用,另,京师军械制造厂也已完工,正在进行最后之调试,预计四月初便可投产,帝闻讯,大悦,下诏重赏有功人等,并亲临位于长安城东的军械制造厂参观,文武百官随行,独独缺了陈子明这位军械厂的真正奠基人,此无他,概因其子陈舒明日一早便要成婚了,爱子心切之下,陈子明特意请了两天的假,以筹备婚礼事宜。“怎么还没来,这都啥时辰了?”
天将午,去迎亲的队伍却依旧没见回来,往日里总是雍容华贵的汝南公主此际却宛若寻常村妇一般,焦急得在厅堂里打着转转,这一见到从外头行将进来的陈子明,忍不住便抱怨了一句道。“应是快了罢,且再等等好了。”
要说急,陈子明其实也急得很,但凡为人父母者,在这等时分,反应其实都是一样的,那便是患得患失,当然了,汝南公主都已在发急了,陈子明自是不能也跟着急,若不然,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去。“嗯,妾身……”汝南公主其实也知道自己急也没用,可依旧觉得心慌慌地,这便张嘴要解释上一番,然则话尚未说完,就见管家已是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到了嘴边的话语便即就此打住了。“禀老爷,皇上驾到!”
见得陈子明夫妇的视线齐刷刷地扫了过来,老管家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也自顾不得气息未稳,急吼吼地便出言禀报了一句道。“快,开中门迎驾!”
陈子明根本没想到李恪会大驾光临,一听之下,顿时大惊,哪敢有丝毫的怠慢,紧着便断喝了一嗓子,而后么,也顾不得更换身上的礼服了,与汝南公主一道急匆匆地便往府门处赶了去,那等仓促状一出,正在左右花厅里闲聊着的诸般来宾们顿时全都被惊动,尽皆讶异地朝厅外观望了去,只是陈子明夫妇走得甚急,众人自是无处询问根底,一时间两厅的来宾顿时便全都乱议了起来。“微臣(臣妹)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来的可不止是李恪,就连萧皇后也到了,值得陈子明夫妇赶到了府门处之际,李恪与萧皇后早已并肩站在了照壁前,正自好整以暇地点评着陈府门口处的装饰,一见及此,陈子明夫妇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齐齐抢上了前去,各自大礼参拜不迭。“免了,爱卿平身罢。”
见得陈子明夫妇已到,李恪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和煦的笑容,很是客气地虚抬了下手,就此叫了起。“谢陛下隆恩。”
陈子明夫妇心里头此际其实都有些犯嘀咕,没旁的,李恪携萧皇后一并前来贺礼固然是天大的殊荣,然则却也不免有喧宾夺主之嫌疑,再者,如此之殊荣光耀是光耀了,可于礼制却是有所不合,少不得要遭惹物议,问题是李恪与萧皇后都已是到了,身为臣子,这当口上,陈子明夫妇其实也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欢迎的神色,也就只能是诚惶诚恐地谢了恩,恭谦地躬身而立着,齐齐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子明啊,朕与春娘可是不请自来了,卿不会不欢迎罢?”
李恪的贺礼其实早在数日前便已是送了的,好生赏赐了陈舒夫妇不少的财货,今日之所以携萧皇后前来,为的便是要给陈子明夫妇一个惊喜的,这会儿见陈子明夫妇果然被惊到了,心中自是得意得很,笑着便调侃了陈子明一句道。“陛下与皇后娘娘能光临寒舍,实是微臣三生之幸也,微臣恭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入内暂歇。”
不欢迎是当然之事,问题是这话心里想想可以,说么,却是断然不能宣之于口的,此时此刻,陈子明也就只能是作出了副感激涕零状地躬身摆手,将李恪与萧皇后往府里让了去。“嗯,那好,朕就厚颜叨唠了。”
见得陈子明如此恭谦,李恪自是满意得很,嘉许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言啰唣,与萧皇后一道便行进了府门之中,由陈子明夫妇陪着直奔二门厅堂。“臣等叩见陛下!”
李恪与萧皇后这么一从二门天井处的照壁后头转将出来,原本正在两厅里乱议着的诸般来宾们顿时便是一片大乱,纷纷抢出了厅来,齐齐跪倒在地,乱糟糟地见着礼。“都免了罢,朕与卿等一般,今日都是贺客,尽欢便好,无须拘礼。”
李恪环视了一下跪满了一地的诸般人等,见来宾尽皆是各府之家眷子女,并无朝臣在内,心下里对陈子明能如此克己也自满意得很,叫起的声音也就格外之和煦。“臣等谢陛下隆恩。”
李恪既已叫了起,谢恩乃是必然之事,却也无甚可多言处,只是众人心中对于李恪以及皇后娘娘的突然出现都自不免有些个惊疑不定,自是不敢再似先前那般闲扯乱议,虽都各归了两旁的厅堂,气氛却明显凝重了许多。“微臣恭请陛下与皇后娘娘上坐。”
将李恪夫妇迎进了主厅之后,陈子明的嘴角边不由地便露出了一丝苦笑,没旁的,主厅里原本就只有两个主位,乃是陈子明夫妇接受新人新娘跪拜之处,除此外,并未设旁座,如今李恪夫妇既是到了,总不能让这二位去一旁坐着罢,无奈之下,陈子明也只能是将李恪夫妇引到了主位前。“呵呵,子明这就过了,此乃父母大位也,朕若是坐了,卿又当何如哉,不必拘礼了,子明只管自坐了去,朕与春娘就在一旁观礼便好。”
一看厅中之情形,李恪不由地便笑了起来,并未就此落座,而是打趣了陈子明一句道。那您倒是别来凑这么个热闹不就得了?见得李恪在那儿假客气,陈子明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心中好生鄙夷了李恪一把,可脸上却是一派的恭谦状,陪着笑脸地开口道:“陛下此言差矣,君者,百姓之父母也,犬子能得陛下主持婚礼,实大幸之事焉。”
“哦?哈哈……,子明这话,朕可就愧受了,然,礼终归不可废,这样好了,就在此处再加两座,子明与馨儿与朕等并座便好。”
陈子明这等奉承之言一出,李恪当即便被逗得个哈哈大笑不已,不过么,却并未真跟陈子明抢位,而是慷慨地赐陈子明夫妇并座之荣耀。“陛下,此事万不可行,君臣自有分际,微臣实不敢僭越若此,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恪给出的待遇不可谓不高,然则陈子明却是断然不敢真受了,忙不迭地后退一步,紧着便出言求肯了起来。“朕说无妨便无妨,卿与朕本就是一体的,若无卿,何来朕之今日,休要再言,着人摆座罢,若再不依,那就是在赶朕走了。”
李恪此番可是来送荣耀的,自然不会真干出喧宾夺主的事儿,故而,一听陈子明如此说法,李恪立马脸一耷拉,假作不悦状地便吭哧了一番。“陛下圣明,微臣遵旨便是了。”
李恪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陈子明也自无奈得很,只能是硬着头皮称颂了一句,便即紧着指挥下人们赶紧摆好座位。“禀陛下,新人新娘已到,请陛下明示行止。”
一番折腾之后,四人总算是各自落了座,李恪与萧皇后端坐正中,而陈子明夫妇则陪坐两旁,笑呵呵地扯着闲话,倒也算是其乐融融,正自笑谈无忌间,却见何欢已是疾步从厅外行了进来,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好,那就照着礼数来罢。”
李恪的儿子们都小,最大的李仁也不过才五岁,他自是没机会以长辈的身份去感受一下接受新郎新娘跪拜是啥滋味来着,今儿个说起来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下里自是期待得很,也自不会有甚迟疑,笑呵呵地一扬手,便已是就此给出了旨意。“诺!”
见得李恪兴致如此之高涨,何欢又哪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奔向了府门处,以内侍监之尊,竟是亲自操刀当起了婚礼的总调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