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辛西纳西在西北边的歌帝大陆,越是往西走,领地之间的风土人情就变化越大。路途走过大半,洛可可已经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衣长裤,那些麻烦的裙子早就在路上被丢掉了,现在的领地内没有女性必须衣着裙装的不成文规定,她也更偏爱这种简洁且便于行动的服饰。明天她就要和母亲坐上跨海的轮船前往歌帝大陆,洛可可现在正在城市里闲逛,买一些明天上船会用到的必需品。感谢灯塔统一人类领地的货币,以及发布了一套完整的大陆通用语言,洛可可完全不需要因为沟通障碍或者无法兑换货币而苦恼。当前所处领地的现任领主就职于灯塔骑士团,好像是第三骑士团的团长,所以领地内代表着和平女神的等边三角形标记随处可见,洛可可出于新奇而买了一个街边贩卖的挂坠,小巧的银质金属被她拿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就随手丢进挎包里。已经初夏的天气因为靠海而凉爽不少,傍晚街边的小摊逐渐增多,晚风吹拂过人群熙攘的美食街,洛可可惬意地眯了眯眼。她回到客栈时手里还带着两串糖葫芦和一碗凉拌米粉,虽然说米粉是从歌帝大陆传来的东西,小吃摊主还极力推荐她亲自跨海去那边尝尝,但是洛可可觉得光是这份不够正宗的面食就足够让人食指大动。她叼着用糯米纸包裹的糖葫芦,把米粉推给母亲,坐在窗边的母亲还在挑针刺绣,一朵兰花绣了一周多,才终于快要完工。“要吃冰棍吗?楼下有卖的。”

洛可可快速解决掉了两串糖葫芦,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母亲放下手中的布娟,有些茫然地问:“那是什么?”

“听说是近几年流行的解暑食品,不知道怎么做的,像是把冬天的冰留到了夏天还没化一样神奇。”

洛可可想试试冰棍,只要母亲说好,她就立马下去买。在母亲的点头默认下,洛可可飞快地一溜烟跑走了,她走得有点匆忙,除了钱什么也没带,东西都留在了客栈房间的挎包里。当洛可可跑走后,米勒尔的信突然传了过来,轻飘飘地落在椅子上,年轻妇人拾起信,无意间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略微皱起眉头。[快跑,灯塔发现你了,可可。]等洛可可回来时,母亲把信递给了她,洛可可接过信,有些疑惑。“怎么发现的?因为胸针吗?不对啊,米勒尔不是说怕被发现所以收起来了吗?”

洛可可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拿着信,嘴里嘟囔着。虽然说收到了信,但她没有太在意,就算被发现,她们也已经跑出了大半个大陆,人类再如何快马加鞭传出通知,也赶不上巫师的赶路速度,况且她们明天就要上船了,茫茫大海可不方便找人。洛可可没有察觉到,正是属于巫师或者说手握不同于凡人力量的那份逐渐升起的傲慢,正在一点点蚕食她一贯的谨慎。顶多是需要多注意隐藏一点而已,洛可可看过信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第二天顺利踏上渡轮,洛可可开始萎靡起来,她晕船晕得厉害,脑袋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天马行空的事。为什么不能飞过去,能飞的话天上是什么样子?云看起来像棉花糖,不知道咬一口味道怎么样。洛可可缩成一团,突然对“想上天空看一看、和太阳肩并肩”燃起了极大的兴趣,她猛地坐起身,船身也猛地晃了一下,洛可可捂着嘴又痛苦的迅速躺下了。身边的母亲还悠闲地拼着拼图,因为船身的摇晃,而有些担忧地说:“看来今晚不会太平,但愿不是暴风雨。”

洛可可撑起身喝了一口水压下生理性反胃,她有些疲倦地问:“就不能让大海平静一点吗?没有什么控制天气的咒语吗?”

不用等母亲回答,洛可可也知道答案当然是没有,或者说不能使用,以凡人的身躯妄想撼动天地、对抗灾害,那种咒语理所当然地归属于禁咒,属于要敬而远之的咒语。洛可可蔫蔫地躺在床上想,是不是飞上天也属于禁咒,那为了满足好奇就去送人头也太得不偿失了。于是洛可可刚升起的念头被迅速打消了。现在属于大航海时代的末尾,五十年前掀起的航海热潮随着三大海域被粗略地绘制在地图上,而逐渐消退。随之带来的便利也增加,大陆之间的通信不再依靠灯塔里的祭司,人们可以自由地在四片大陆之间穿行,因为航海贸易带来的商品和文俗绘卷让各领地之间的文明也逐渐相融。当航海出行不再被困扰,人们已经开始将目光着眼于还未征服的天空。也许,过几年就能坐着什么飞天的东西跨海了,洛可可迷迷糊糊地想,灯塔还真是造福人类的好组织啊,不知道辛西纳西有没有这样帮助同类的组织。寓意为指引人类希望和未来的灯塔,自从领导人类数千年以来,为人类带来了不可比拟的繁华和辉煌,一度将人类从濒危线抢救回来,在第二次种族混战中获得胜利。然而,尽管如今在灯塔的管辖下,一切看起来都欣欣向荣,但曾经的灯塔也是花费了数百年才最终统一人类领地,帝国在数百年前终于被废除,为了纪念灯塔的成立,已经统一领导人类的灯塔将那一年命名为元年。现在是元年1447年,大航海时代的终末。洛可可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心里默想,但愿不要有暴风雨,不知道这艘轮船能不能撑得住。然而事与愿违,当天晚上狂风怒号,乌云密布,海与天的距离因为低垂的云雨而无限相接,在宽广而汹涌的海域里,这艘船不过是海神手中拨弄的玩具,顷刻间就会覆灭于大海。而洛可可是在第一声雷光乍响时醒来的,她感觉脑袋清醒无比,也许是因为睡了一下午而休息得当,也许是因为脑袋上被吹飞的木板让风狠狠打醒了她。她拼命抓住床沿的木板,一手抓住沉睡的母亲,因为剧烈的晃动,母亲也苏醒过来。洛可可张嘴,咸湿的雨水和狂风灌进鼻腔和喉咙,她高呼:“船快沉了!”

洛可可来不及收拾随身物品,也顾不上去想船沉了那这些船客该怎么办,她连母亲和自己都顾虑不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别的事情。而幽幽转醒的母亲却看起来比她要淡然许多,她掰开了洛可可的手,在女儿焦急的目光中对女儿摇了摇头。“我教过你,拥有更强的咒语,就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母亲的话像在耳边乍响的清冽水珠,没有被狂风撕碎飘散的清晰声音带着一直以来的从容不迫与温和。洛可可仰头注视着站起身的年轻女人,狂风吹乱了母亲海藻般柔软的长发,眼瞳中的莹莹蓝光在昏暗的天气里格外耀眼,屹立在风雨中的母亲像她今天偶然间听到的航海故事中,美丽又危险的水中精灵。洛可可心底的恐惧在疯狂蔓延,鼓动的心脏给她快要跳出胸膛的错觉,她此刻无比害怕母亲要牺牲自己来挽救整个船上的游客。一个人的生命和两百多人的生命,放在洛可可面前,她会如何选择?为了将最多人的利益最大化,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两百多人,但是如果要牺牲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洛可可宁愿放逐那两百多人自生自灭。“不——”洛可可伸出手想要阻止,母亲在她眼前轻轻煽动唇瓣,又是那种隔空传来的声音在洛可可耳边响起——“以夜神法厄斯之名,驱散灾害。”

尽管母亲的话就像普通的信徒在祷告低喃,但天气在肉眼可见地好转。洛可可的惊呼拐了个弯咽回肚子里,显得有的滑稽搞笑。她看着完好无事的母亲,神色古怪,直到母亲对她眨了眨眼,露出温和的笑容。“这就是圣子的力量吗。”

洛可可惊惧的余韵混杂着逐渐升起的恼怒,跑上去她抓住母亲的手大喊:“以后不许再骗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消失了!”

母亲揉了揉洛可可被打湿的头发,笑着说:“好。”

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大部分游客聚集到了船舱内的大厅,洛可可和母亲来到大厅里,不少游客正手里攥着三角形的挂坠,嘴里念叨着感谢和平女神保佑。洛可可有点不爽,这一切功劳明明都是母亲的,现在却被不知道哪里虚构出来的女神截胡。但逐渐冷静下来后,洛可可意识到,刚刚阻止风暴时,母亲也在以神明的名义动用咒语。她扯了扯母亲的手问道:“母亲,我们回去吧,我想知道和平女神和夜神的故事。”

她以前全把这些神话当做童话故事,不爱听童话故事的洛可可自然也不太清楚神话的内容,但想到刚刚母亲动用的咒语,她感觉还是有必要了解一点。在和母亲流浪的旅途中也不觉得辛苦的小孩子带着天然的乐观,只要母亲还在她身边,她就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叫苦过,但敏感的小孩子总会患得患失,一旦有人想要抢走母亲,就会十分敏锐地竖起尖刺。就像现在感觉有点不妙的洛可可,她总觉得母亲和那个夜神牵扯太多,会有不好的后果。索性现在平安无事,母亲就拉着洛可可回到船务管理人员给她们重新安排的房间里,因为刚刚的暴雨导致两手空空,洛可可无事可干,于是就窝在船舱窗户边,听母亲开始为她讲述远古时期神话时代的故事。在久远的过去,诸神还注视着世间的时代里,关于神明的事迹比比皆是,而其中当属关于和平女神的最多。和平女神名为安,是司掌万物平衡与作物丰收的女神,一开始她的信徒来自各族,那时的人类还未能团结而无休止地内斗,巫师、狼人、吸血鬼还能自由地奔行于大地。当时的世间,各个种族因为争夺领地而混乱不堪,流逝的生命与被遗弃的尸体远远比不上新生命的填充。和平女神见此惨状而于心不忍,于是挑选出一个种族赐予祝福与强大的能力,希望那个种族能够结束当时的混乱,扫去死亡的阴霾。而被选中的种族就是人类,其他种族自认为被女神抛弃,纷纷去信仰其他神明。巫师选择去追随夜与星辰的管辖者法厄斯,狼人被司掌战争与欲念的神明坎恩看中,血族归顺了因果与欢愉之主莎格耶斯。失去诸多信徒的和平女神却并没有等来祂想要的和平,因为大地上信仰的更迭,诸位神明开始格外关注世间。比起肩负秩序平衡之职的女神,其余的神更乐忠于玩乐,纷纷效仿和平女神赐予自己选中的信徒额外的祝福,这加剧了当时世间的混乱。而因为有趣,司掌夜与星空的法厄斯与和平女神立下赌约,祂将追随自己的巫师视为手中兵卒,让巫师们宣布与和女神庇佑的人类正式开战,人间被法厄斯当做棋盘,祂为了赢过和平女神,不惜将其他种族卷入这场浩大的战争中。那是第一次全种族战争的开端,代价惨重,精灵族为此在那场战争中销声匿迹。随后的两次混战中,血族和狼人也受到重创,不再参与人类和巫师的斗争中,选择避世。“好过分,那为什么巫师还要信仰法厄斯,那种神有什么值得追随的。”

洛可可忍不住吐槽这过于离谱的神话故事,“而且和平女神真的在乎自己的信徒吗,居然放任人类和巫师打起来,居然还立下赌约。”

听见洛可可的质疑,母亲只是轻轻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笑着说:“神话毕竟也只是故事,是后人们编写出来的虚构的东西,这只是其中一个版本而已,而且就事论事的话,就算夜神再如何不对,祂也庇佑了当时的巫师免于灭族。”

“不对不对,明明是巫师们自己争取来繁衍生息的机会。”

洛可可反驳道,随后她想到了那个‘属于法厄斯的祝福’。“那根据神话里的内容考据,现在图书馆的圣子,就是当时受法厄斯祝福过的巫师们的后裔吗?毕竟那种恶劣的神就算真的存在,现在也不会再管巫师的是不是还活着吧?”

神话的时代已经过去,哪怕现在还流传着诸神的故事,但那些也都被归为传说。况且,某种意义上讲,信仰某种不存在的东西只是一种心理慰藉罢了,没人真的关心他们信仰的东西的真伪性,他们只在乎他们口中的信主是否符合他们心中的完美。洛可可觉得她还是信仰钱来得实在,没有任何缺点,不会背刺她。“为什么母亲念咒的时候要喊上夜神的名字,是因为编写这个咒语的人是夜神的信徒吗?还是图书馆的要求?”

洛可可感觉这种咒语很不妙,简直就像洗脑词一样,每次念起时岂不是会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变成夜神的信徒,除非真心厌恶夜神的人能够免疫。被夜神祝福的子民流传下来的咒语,当仁不让地带着夜神亮堂堂的存在感,就像邪教的小传单一样。况且,洛可可刚刚看得很清楚,母亲在提及和自己丈夫同名的神明时,神色总是复杂的,带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与淡淡的忧郁。隐藏在母亲眼底的那些秘密被浮于表象的平淡掩盖,洛可可发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母亲。这个时候,她才有些模糊地意识到,母亲像是冰层下暗流涌动中的巨鲸,远远没有洛可可看到的那么平庸。她见母亲幽幽叹气道:“目前被图书馆记录的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特别的地方,在被开发能力后会格外获得锻炼加强的机会,我只是在书里读到了这个咒语,那本书有些年头了,估计像你说的那样,是某个信徒写下的吧。”

洛可可撑着脑袋,她看着灯光下面容柔和的母亲,很想知道,当年父亲和母亲的故事。那么优秀的母亲和吸引了母亲的父亲,听起来就让人止不住幻想出一段浪漫的爱情史。但洛可可咽下了接下来的所有疑问,如果母亲不肯对她说,她也不会主动去掀起母亲尘封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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