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二楼编辑部的门口时,我听见里面很热闹,好像在谈论着什么,但当我走进门后,大家都鸦雀无声了。我说:“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呀。”
郑义笑笑说:“没有,随便瞎聊吧。”
谢燕问我:“达记者,你这位女朋友是从哪里勾搭上的?太漂亮,太有气质了啊!”
我说:“什么女朋友呀?是朋友,是女的,但不是女朋友。”
欧阳柳说:“达记者你就不要害羞了,这个瞿小姐真是与众不同!说说,你是用什么手段让人家上钩的?”
我说:“这哪跟哪呀?什么叫上钩啊?我没用手段呀。要说,还是谢燕的功劳呢。人家当时打电话,是谢燕接的,然后就把差事交给我了呀。我就去采访了,苦差事。”
陈剑说:“达记者嫌这差事苦,那以后就交给我吧,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的,我去就是了,我不怕吃苦。”
郑义大笑说:“陈剑,你脸皮咋这么厚呢?不怕吃苦?给你个丑女,你还有这么积极这么勇敢吗?”
陈剑笑着说:“这有什么好笑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君子好逑,自古皆然……”谢燕学着陈剑刚才的样子,一脸严肃地说:“鄙人陈剑,首席编辑,请美女多关照……哎呀哎呀,陈剑,你见了美女,咋就把持不住自己了呢。”
欧阳柳也笑着说:“人家陈剑,那可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郑义说:“爱美人,也不能爱别人的美人呀,这瞿小姐,那可是咱们达龙的……”我说:“郑义你打住!什么是我的?我昨天才跟人家认识的,我……”陈剑说:“郑义,你可比我殷勤呀,你看你刚才给人家瞿小姐上茶,那个毕恭毕敬的劲儿呀……”郑义:“哎,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来了就是客人,我给上茶,那是我们编辑部的待客之道啊!”
我说:“你们怎么开玩笑都行,但别拿我说事,我跟人家也是刚认识而已。”
说笑间,管财务的华仔回来了,把一沓子报纸大样往郑义的桌子上一放,说:“大家都抓紧啊,下午三点前必须校队完毕,我来拿。领导审稿一个小时,四点钟必须送到印刷厂。”
郑义说:“好了,不聊了,大家都抓紧校对各自的版面吧。老规矩,互相交换着看啊,看完了,责任编辑签字。搞好一个给我一个,我立马送给领导审阅。”
大家各自拿到了各自的版面开始校对。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非常认真,各自埋头干活,谁也顾不上闲聊了。中午饭的盒饭都是在一边吃着一边看稿的紧张情况下进行的。大约两点钟,我的版面全部完成了校对。负责二版的责任编辑欧阳柳说:“达记者,你帮我校对一下二版吧,尤其是你采写的这篇关于福利彩票的稿子,方亮副总编亲自作了改动,你最好再仔细看一遍。”
不看还好,这一看,问题就大了。方亮副总编改写了我的文章结尾,添加了几句话:“被采访者表示,中奖以后,会根据情况参与一些福利公益活动,回馈社会,给敬老院、孤儿院适当捐款奉献爱心。”
这几句简单的话,看起来没毛病,完全是正能量的,既显示了这条新闻的社会价值,又让读者看起来很舒服很受鼓舞。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因为在我的采访中,被采访的对象本人并没有表示这种意愿,这样写,显然是人为的拔高。我把我的想法说来,责任编辑欧阳柳觉得,我的想法也没错,方亮副总编这样改动也没什么大错。但我坚持认为这样不好,不符合事实。欧阳柳说:“那你最好还是跟方亮副总编沟通一下,他呢,毕竟是领导,你呢,毕竟是这篇文章的作者,你们都有话语权。这样吧,我打个电话沟通一下。”
欧阳柳拔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把电话给了我。我在电话里陈述了我的观点,认为结尾添加的这几句话不妥,有违事实。方亮副总编解释说,这样改没什么大问题,尤其是时间紧张,坚持不能再变。我坚持认为必须改过来!我说:“这样的结尾不是人家中奖者的表态,不符合事实。新闻的生命在于真实,违背了真实就没有了新闻的生命。第二,人家没有这个意思,我们这样写了,人家本人看到报纸后会不高兴的,会看不起我们当记者的,尤其是,万一有些单位和个人看到这个新闻,都跑去找人家中奖者要支助,岂不是给人家造成了麻烦?”
方亮副总编辑坚持说:“没这么严重,出了事我负责。”
我说:“您负什么责呀,采访的记者是我,文章署名是我,责任全部是我的呀!如果坚持要这么发稿,那就请把我作为作者的姓名抹掉!”
方亮副总编发火了,说:“是你领导我?还是我领导你?”
我说:“您是我的领导,但不能不讲道理!我坚持我的观点!”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大不了你让我走人!”
我的话显然也激怒了他,他说:“你要走我不拦你,你马上可以走!”
我也豁出去了,说:“对不起,您还没权利赶我走!是伊总编让我当这个记者的,要我走,也得伊总编说了算!”
其他同事都被我的电话吓蒙了,都在吃惊地盯着我看。挂了电话,大家纷纷关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解释,只是闷头坐着。很快,伊总编和方亮副总编就来了。一进门,伊总编就很生气地说:“达龙,你也太目无领导了啊,方亮是副总编,我不在的时候,他有权利决定报社的一切!你跟他对着干,那就等于跟我对着干。你是不是另谋高就了?”
听了这话,我的二球脾气也上来了。我说:“要赶我走吗?那我走就是了,我马上走!”
说着,我就拉开抽斗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郑义和陈剑上前阻止我。我推开他们,把桌子上的茶杯摔碎在地上,说:“既然这里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我就不相信所有的报社都是需要假新闻的!”
伊总编说:“你说什么?假新闻?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报纸什么时候有过假新闻?”
我说:“违背事实的新闻就是假新闻,我不能接受!”
伊总编说:“你先别急着走,等我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欧阳柳把二版报纸的校样拿给伊总编看,并简单说了句。伊总编大概看了一眼校样,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了文章的最后部分。大约过了两分钟时间,伊总编抬起头说:“达龙,你这个北方汉子呀,脾气还真是拗!怎么说,方亮副总编都是你的领导,你这么顶撞他,肯定是不对的,你必须给他道歉!”
我心想,我没错,道什么歉?既然我都要离开了,那就应该走得刚刚正正!我说:“何歉之有?”
伊总编说:“我让你道歉,你就道歉,肯定是有道理的。”
我说:“跟你们有什么道理好讲,我走人就是了!”
伊总编说:“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实话告诉你,你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