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表达自己的感谢吗？”
肖颖往旁边退了一点，耳朵终于逃离了徐小明的掌控，自己也找回了一点点理智，多年的强硬让她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压制。她定睛看了看自己发着抖的双手，这种惊慌失措仿佛更能激起自己重新镇定下来的信念。徐小明倒是一点也没有因为肖颖的退缩而尴尬，还是那个距离，还是那个姿势，徐小明懒懒地说了一句：“不是。”
“那你。。。”
没等肖颖说完，徐小明就放出了一句话，将肖颖的心墙全部瓦解：“我想起来了。”
肖颖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只是惊讶地看着徐小明，像个傻瓜一样完全丧失了原本的逻辑，脱口而出一句：“真的吗？”
徐小明那自信的笑容就一直挂在脸上，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有时候自信就是这么神奇，你相信了自己，别人也会跟着相信。徐小明一点也不慌，他试图拼凑起曾经脑海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虽然他不确定，但是他愿意拿着这一点点印象去试探。如若真是，那么，这些年，肖颖又经历了什么。“从前，你叫我学长，对么？”
肖颖看着徐小明的眼睛慢慢湿润了。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表达，这些年她总觉得自己的等待如同一场梦，因为不确定，所以走得比别人更为艰难。“还有呢？”
那双眼睛承载不住那么多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的时候，肖颖的心却苏醒了。徐小明看着这样的肖颖怎么能不心疼，他重新伸出双手，给了肖颖一个拥抱。他的一只手抚摸着肖颖的头发，轻轻地说：“对不起，但我都会记起来的。”
肖颖闻着徐小明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心情很复杂。“你都知道了。”
因为哭过，肖颖的鼻音重了几分，她埋在徐小明的肩上，难得地与他开诚扑公。“嗯。”
徐小明的双臂又紧了紧，“我从前一直以为因为这件事受伤的人只有我母亲，我开开心心地站在她面前就可以缓解她大部分的焦虑。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有一个人在更角落的地方注视着我。她会因为我失踪了惊慌失措，她会把我揽在身后，她像一个战士一样在我看到看不到的地方护着我，时间长了大概都快忘了其实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中间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徐小明轻轻地抚摸着肖颖的发梢，问她：“你想再叫我一声学长吗？”
带着哭腔，肖颖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口：“学长。”
她紧紧拽住徐小明衣服的一角，所有的情绪实际上早就展露无遗，但她依旧习惯性地克制。“嗯。”
就像真的完全记起来一样，徐小明循着记忆深处自己应该给的回应，轻轻回答。“咳咳。”
张女士站在厨房的门口，做作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二位的缠绵。肖颖先反应过来，重新坐直了身体不忘推一推还那样看着自己的徐小明。徐小明的动作就慢了很多，一副：妈，你怎么打扰你儿子谈恋爱的表情。张女士若无其事地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到客厅，她坐在一个独立小沙发上，用眼神嫌弃着自家儿子干的蠢事。“吃点水果吧。”
她将果盘摆在肖颖的面前，又从桌上抓过来牙签盒，取了一根放到肖颖手上。肖颖道了声谢，却只是将牙签紧紧捏在手里。张女士见状也不强求，随口岔开话题：“今天就在家里将就一晚吧，你睡小明的屋，让那小子睡沙发。”
“为什么？”
徐小明表现得异常委屈。这委屈绝对不是装的，甚至还夹杂些许的愤怒。自出院后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冷待。“你说为什么！”
张女士见自家儿子这蠢样子就来气，“人家是客人！”
张女士睡得早，没聊多久就回房间睡觉了，肖颖简单冲了个澡，穿上张女士原本给徐小明买的新衣服，坐在床上若有所思。门外的电视声音即便不大，也是无法忽略的存在。虽然徐小明常年不回家，但他的房间依旧被张女士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家不大，生活也不是很富裕，但张女士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没有事事亲力亲为，白俞当年在肖宅做的事情也算细致。从餐桌的布置到自己演出的小裙子，从花园的修整到车的保养。因为白俞，李志的工作轻松很多。原本肖颖并没有发现这些，到了白俞从他们的生活消失之后这种感觉尤其明显。白俞确实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但是转念一想，肖崎山之后的所作所为，不恰恰就是把白俞当成了一个工作和私人生活的管家而已吗？他一直都在享受白俞的服务，但除了工资，没有让白俞得到过任何实质性的精神愉悦，最终暴发。肖颖对白俞的同情不是空穴来风，这些年来，见识了一些所谓商界大鳄的行为模式，几乎与肖岐山如出一辙。她混迹在这些“肖岐山”中，试图做到只关注各自的合作利益并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躲开这些精神渗透，她从不出席没有商业目的的聚会和酒席，对于正式场合的私人闲聊一概不接话，若是对方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她便用最简单却有效的方式让对方闭嘴：收回承诺过的一些条件，或者直接透露不想继续合作的意向。她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但绝不认同。就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徐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蹑手蹑脚地挪到了自己房门前，小声问了一句：“睡了吗？”
肖颖往门的方向看了看，屋里只留下一盏浴室的灯，昏暗的房间里，门缝原本应该投进的一条均匀的灯光此刻被两只脚截断了。她本就不是喜欢光明的人。内心越是不安，就越想往黑暗里钻。而此时门外投射进来的光，似乎让她的心重新亮了起来。肖颖起身去开门，但她不急着打开，而是隔着门问了一句：“干什么？”
“睡不着吧？给你看个好东西。”
徐小明压低了嗓子鬼鬼祟祟地又说了一句。肖颖心里一点都不期待他说的什么好东西，只是平时的工作量就不允许她在这个点犯困，一个人待在房间也有点没意思，开了门。门一打开，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徐小明距离有多近。徐小明几乎是贴着房门，就在肖颖把门打开的瞬间，来了个计划之外的对视。徐小明往房间看了一眼，手穿过肖颖的身侧摸到房间的开关啪一声让灯光重新洒满了整个房间，然后径直走进了房间。“你。。。”
你怎么进来了。肖颖话刚从脑子里过完就觉得不妥，毕竟这是徐小明的房间。“东西在我房间里呀。”
徐小明自顾自地从抽屉柜子里翻找着什么，其不熟练也程度就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不是他，“把门关上。”
虽然在公寓里，肖颖就和徐小明独处过，但是共处一室并且关门这样的行为倒是头一次。肖颖有点犹豫。徐小明一门心思在寻找着他的“好东西”，并没有察觉肖颖的异样，又说了一句，“顺便把客厅电视和灯关了，一会儿我妈发现我还没睡可不得了。”
此时的场景又突然变得无害起来，在肖颖眼里这样的情况就像两个不想睡觉的小孩瞒着家长准备躲被窝里看漫画。想到这里，她转身走出了客厅，关掉了电视和灯，甚至开始期待起徐小明所说的“好东西”。门关上了，肖颖背后一双手也迅速搂了上来。肖颖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并不是说没有因这样的近距离而心动，她只是想等待徐小明的下一步动作。“东西呢？”
肖颖语气沉着。“抱着呢。”
徐小明将头靠在肖颖的肩上，故意将话说得不清不楚，让气氛更加暧昧。肖颖想，难怪刚刚在柜子里翻了这么久，也翻不出什么来。“不知道为什么，证实了猜测之后，愈发想跟你亲近。”
搂着肖颖的双手慢慢地收紧，那感觉就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徐小明那瞬间明白了为何传说会讲女人就是男人的一根肋骨。这样抱着的两个人，似乎都获得了某种类似归位的平静。还是会有一种不现实感，比如此刻的肖颖。一直以来她都不强求徐小明的恢复，一方面是害怕希望落空，一方面是担心揠苗助长会对徐小明产生一些更坏的影响。结果，今天他说，他记得一些。还有，他在发自内心地珍惜这一切。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许久，没人愿意从这样的状态中率先走出来，总希望这样的瞬间可以永恒。“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又是这样模糊不清又令人难以拒绝的语气。徐小明像是摸准了肖颖的脾气，总能在肖颖觉得这已经很过分了的情况下说出一个更过分的想法。她想起一墙之隔的张女士，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