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禀大将军,贼军昨夜突袭韩信岭,段将军无备,全军溃散,韩信岭已丢。”
姜宝谊昨夜就没睡好,也就是到了天快亮时,方才迷糊了一阵,一大早起来,更是心慌得很,总觉得会有甚不妙的事情发生,这么个预感很快就成了事实——就在姜宝谊正心不在焉地用着早膳之际,一名报马匆匆赶了来,紧着便是一个单膝点地,满脸惶急之色地禀报了一句道。“什么?这如何可能?”
一听韩信岭丢了,姜宝谊手中的竹筷当即便掉落在了几子上,呆愣了片刻之后,方才满脸诧异地惊呼了一声。“回大将军的话,南关镇李将军曾于卯时前后发现有大股贼军绕镇而过,只是在此之前,韩信岭上已是火光冲天,具体起因不详。”
报马也搞不懂韩信岭到底是怎么丢的,这会儿见得姜宝谊惊诧若此,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将所知之消息道了出来。“再探!”
见得无法从报马口中探知更详细的消息,姜宝谊也自懒得再多费口舌,一挥手,便即将那名报马打发了开去,至于他自己么,则是霍然而起,背着手在西花厅里来回地踱着步,各种思绪缠杂之下,额头上的汗珠子当即便有若断了线的珠子般狂淌个不休,没旁的,只因韩信岭实在是太重要了些,倘若让华军在韩信岭上站稳了脚跟,霍邑就成了孤城一座,军心士气必大挫无疑,本就是仓促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一旦没了斗志,就算兵力再多,恐怕也难守得住城池,而这,无疑是姜宝谊无法承受之重……“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末时前务必赶到韩信岭!”
巳时三刻,日头早已升起到了半空,热辣辣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在这等时分,哪怕是藏在阴暗之处,也自热得够呛,更别说还得拼命赶路,个中之滋味,自是好受不到哪去,可怜李友亭的一张胖脸都已冒出了油光,却顾不得擦拭上一下,于下命令之际,满满皆是不甘之恼火,此无他,李友亭乃是李建成一边的将领,素来就跟段志玄不怎么对路,本来可以在南关镇好生享受一下大战前最后的几天悠闲生活,却不得不奉命赶去为段志玄的无能拼命,这叫李友亭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奈何姜宝谊的将令既下,纵使有着再多的不甘,李友亭也只能是率所部兵马一路向韩信岭狂赶不已了的。“呜,呜呜,呜呜……”这世上的事往往便是越急着办的事儿,就越是办不成,这不,就在李友亭可着劲地催促手下将士加紧赶路之际,道旁里许开外的一处林子间突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旋即便见文仲明跃马横枪地率五千骑军有若奔雷般从林子中杀了出来。“稳住,不要乱,列阵,快列阵!”
李友亭虽没啥大本事,文武都只是一般般而已,可胆气却还是不缺的,这一见华军伏兵突然杀出,尽自心慌意乱已极,但却并未抱头鼠窜而去,而是拼命地嘶吼着,试图稳住己方之阵脚,只可惜他手下的将士不过都是从各县集拢而来的乌合之众而已,乍然遇袭之下,早乱了分寸,任凭李友亭如何狂喊,也无法制止住全军的溃乱之势。李友亭的努力明显是不可能有甚成效的,别说他手下的将士根本不算精锐之师,就算是,在这等情形下,也不可能来得及作出调整,没旁的,只因文仲明所选择的伏击地乃是通往韩信岭一路上最为开阔之处,地势又平坦,无疑正是最适合骑军发挥冲击力之所在。“突击,突击!”
见得五千李家军士兵已彻底乱成了一团,文仲明又哪会有甚怜悯之心可言,一边纵马狂奔着,一边运足了中气地嘶吼着,隆隆的马蹄声暴起中,杀气冲天而起。“亲卫队,跟我来!”
眼瞅着华军骑军来得如此之快,显然已来不及稳住己方之阵脚了,面对着必败之境地,李友亭想的不是赶紧逃走,而是打算拼死一搏,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己方都是步兵,就算逃,两条腿又岂能快得过四条腿,与其被华军骑军从背后掩杀殆尽,倒不如拼死一战,若能一举斩杀文仲明这个华军主将,或许便有着翻盘之希望。“杀!”
这一见李友亭居然只率数十骑亲卫冲上来迎战,文仲明的嘴角边立马绽露出了一丝的狰狞笑意,于两马将将相交之际,但听文仲明一声大吼之下,手中的长马槊已如闪电般暴刺了出去。“给我死!”
见得文仲明的枪速如此之快,李友亭当即便被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半拍,奈何双方距离已近,马速又快,此时想要拨马往边上逃了去都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大吼了一声,同样拼尽全力地攻杀出了一枪,斜斜地架向文仲明的枪柄前端,显然是打算以巧劲卸开枪势,再设法借力打力上一把。“铛!”
李友亭这一枪已是超水平发挥了,赫然准确无误地架住了文仲明的枪势,只可惜他显然低估了文仲明的力量,哪怕用的是巧劲,奈何双方力量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些,只听一声脆响过后,李友亭手中的长马槊便已被震得横飞了开去,双手虎口更是被撕裂得鲜血狂喷不已。“哎呀!”
剧疼袭来,李友亭忍不住便惨嚎了一嗓子,慌乱间一点马腹,便想着赶紧往斜刺里逃将开去。“噗嗤!”
饶是李友亭的反应已然算是很快了的,可惜文仲明的枪势更快,这都还没等李友亭座下的战马开始转向呢,就见文仲明一个加力,手中的长马槊便已毫不客气地捅穿了李友亭的胸膛,再一振臂,就见李友亭的尸身已若破布般横飞了出去,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很快便被汹涌而来的华军骑兵生生踩成了一地的肉泥。骑军,尤其是冲起来的骑军,对上了没有阵型掩护的步军,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单方面的屠杀,更别说双方的兵力还大体相当,在这等情形下,本就处于混乱中的李家军将士们根本没半点抵抗之力,很快便被杀得个七零八落,尸横遍野之下,大多数幸存者都老老实实地跪地举起了双手,少数敢于顽抗者,也很快便被华军骑兵绞杀一空,仅仅两刻钟不到一点的时间而已,李友亭所部五千兵马便已落得个全军覆没之下场,至于只有少数兵力把守的南关镇么,一见到华军大举而至,很快便开门出降了,至此,霍邑已彻底成了座孤城……“儿郎们,不用担心,山上的贼军不过只是小股流寇而已,实不堪一击,拿出勇气来,让贼军好好瞧瞧我晋中儿郎之勇悍,跟我来,冲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李友亭所部彻底覆灭之际,段志玄已率领七千余士兵赶到了韩信岭下,急欲收复失地的急迫心思下,此獠不单没等李友亭所部从南关镇赶到,也不曾着人去查探一下岭上华军之虚实,一到了地头,匆匆整顿了下军伍,便即咆哮着下达了出击令。“突击!”
“冲啊!”
……段志玄手下这支部队一半是灵石县的守军,另一半则是今早勉强收拢来的散兵,说穿了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这不,喊得倒是山响,可在冲锋之际,明显透着股迟疑之意味。“都别急,将贼子放近了再打!”
这一见段志玄所部连个冲锋都冲不出气势,陈明振的嘴角不由地便是一撇,浑不在意地便下了道将令。韩信岭最高处海拔一千多米,地势险峻无比,根本无路可通行,真正具有军事价值的其实就是靠近大道的一小段山脊而已,海拔其实并不算太高,约莫四百米上下,坡面适中,既不算太过陡峭,也远谈不上平坦,尽管有路可通行,可攀爬起来却也并不轻松,段志玄所部从山脚下开始冲锋,足足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也不过才到半山腰处而已,原先本还有着那么一点的气势,到了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了去,有的只是如牛般的气喘吁吁。“冲,接着冲,不许停!”
眼瞅着手下将士们尽皆懈怠不已,段志玄登时便怒了,一边用刀鞘胡乱地抽击着迟疑不前的兵丁,一边厉声咆哮着。“檑木滚石准备,给我投!”
见得自家主将发了飙,李家军将士们不得不打叠起精神,狂呼乱叫地往山岭上冲了去,待得冲到了离山顶只有五十余步之距时,却见陈明振已猛然从一块巨石后头站直了起来,挥手间,便已声线高亢地下了道将令。“呼呼……嘭、嘭……”随着陈明振一声令下,山岭上呼啦啦地便站出了千余将士,齐声呼喝中,将段志玄原本准备用来对付华军的檑木滚石可着劲地往下乱砸不已,轰隆声大作间,正自发足狂冲的李家军前锋顿时便被打得个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