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呀……”孟海公根本没料到张士贵的枪法竟是如此之快,一时不察之下,手中的独脚铜人赫然已被荡到了外门,待得见张士贵又是一枪高速刺来,心不由地便是一慌,一声怪叫之下,拼尽全力地将双手猛然一提再一推,已将手中的独脚铜人之柄横着架向了张士贵杀来的枪势。“铛!”
张士贵的枪速固然很快,可因着是强行出击之故,哪怕瞧见了孟海公的格挡之势,也已是来不及变招了,只能是一狠心,再猛加了一把力,重重地与孟海公手中的独脚铜人之柄撞在了一起,当即便暴出了一声惊天巨响。“杀!”
尽管这一记硬碰时,二人其实都不曾将力道用足,可架不住双方都是大力士,加之因着暗夜之故,两人都不曾将马速催得过快,这一记硬碰下来,两人座下的战马登时便被巨大的反震力道给生生摁住了,不仅如此,二将的身体也自不免都为之一晃,所不同的是张士贵的反应明显比孟海公要快出了一线,根本不等身体稳住,便已又是一枪捅向了孟海公的胸膛。“混蛋,狗贼,老子杀了你……”孟海公的武艺其实不算差,往昔依仗着巨力,于战阵上也属纵横无忌之人,奈何一个照面便丢了先手,要想扳回来,又谈何容易,面对着张士贵一枪接着一枪的突刺,他也只能疲于奔命地见招拆招着,着实憋屈得慌,登时便被气得破口大骂不已。骂有用么?答案显然是明摆着的,张士贵根本没理会孟海公的粗言秽语,只管一枪快似一枪地狂攻个不休,直杀得孟海公汗流浃背不已,只是短时间里要想拿下孟海公也自没那等可能。“撤,快撤!”
孟海公本人倒是还能勉强抵挡得住张士贵的狂攻,哪怕看起来场面狼狈不堪,可一时半会倒也没有性命之忧,然则他手下的骑军却远远不是陇右铁骑的对手,彼此间一场混战下来,孟海公所部的骑军便已被打得个七零八落,眼瞅着情形不对,孟海公哪还敢再跟张士贵一招一式地缠斗个不休,拼着两败俱伤之危,狂野地连砸了数记,总算是勉强逼得张士贵不得不回枪自守,而孟海公则趁此机会一踢马腹,咋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便往东面狂逃了去。“追上去,给我杀!”
见得孟海公要逃,张士贵自是不肯罢休,一夹马腹,率部便衔尾直追不放,一路狂冲之下,很快便将孟海公所部杀得个人仰马翻,只可惜这会儿天实在太黑了些,只追出了一段,便再也找不到孟海公的身影了,无奈之下,张士贵也只能是悻悻然地收拢了手下兵马,就此向大营方向疾驰而去了……“报,禀陛下,刘将军已攻下了荥阳城!”
中央战场上的大混战一直持续到了天将亮之际,双方将士苦苦厮杀了一个多时辰,各自折损都不小,却依旧难彻底压倒对方,不得已,只能是各自收兵回营,略一计算,窦建德这才发现一夜大战下来,己方折损的兵力赫然已多达一万五千之数,脸色登时便难看到了极点,然则还没等其将怒火撒向诸将,就见一名报马匆匆赶了来,冲着窦建德便是一个单膝点地,满脸喜色地禀报了一句道。“哦?哈哈……好,干得漂亮,朕要亲临荥阳,以定民心!”
这一听刘黑闼已然拿下了荥阳城,窦建德登时便为之大喜过望,忍不住便放声大笑了起来,早先的惨淡之阴霾竟是就此一扫而空。“陛下明鉴,刘将军已下了屠城令。”
见得窦建德兴奋如此,账下文武自是全都松了口大气,纷纷凑趣地说着些应景的奉承话,逗得窦建德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却不料那名报马憋了良久之后,突然禀报出了句令大夏君臣们全都为之瞠目结舌的话语来。“嗯……朕知道了。”
窦建德一向自诩为仁义之主,本来还想着在荥阳好生表演上一番亲民的,可这一听刘黑闼都已开始屠城了,险险些就此被憋出内伤来,奈何刘黑闼乃是昨夜一战的谋划者,同时也是唯一真打了胜仗的将令,呵斥的话语,窦建德自是说不出口来,到了末了,也就只能是不咸不淡地吭哧了一声了事……“陛下,臣等无用,未能识破贼子伪装,以致丧师辱国,臣等罪该万死。”
一夜大战既毕,不止是大夏军要盘点得失,华军也同样如此,待得轮到了郭庆与魏陆二将之际,这两倒霉蛋一进了帐便即赶忙跪趴在了地上,满脸愧色地自请着其罪。“二位爱卿不必如此,卿等也是想着忠心护主,方才为敌所乘的,朕自不罪尔等,只望二位爱卿能吸取此番教训,遇事多思忖一番终归是好的,且都平身好了。”
荥阳城之所以有失,说起来与张君武的不作为有着极大的关系,当然了,事关机密,他自是不可能在此际将缘由道破,也就只是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二将一番了事。“陛下如此宽宏,微臣当效死以报!”
荥阳城乃是战略要地,一旦丢了,华军的桑园大营可就立不住脚了,后撤虎牢关恐怕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如此一来,战略的主动权必将易手,在这等情形下,无论是郭庆还是魏陆,心下里其实都忐忑得很,本以为此番便是不死,怕也得脱上层皮,却不曾想张君武居然如此宽厚相待,二将尽皆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已。“报,禀陛下,不好了,贼军公然屠城了,我荥阳百姓死伤惨重!”
张君武并不愿多言荥阳之事,只打算好生安抚郭、魏二将一番之后,便打算将二将都打发了开去,却不曾想他都还没来得及下逐客令,就见一名报马满脸惶急之色地冲进了帐来,朝着张君武便是一个单膝点地,气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什么?狗贼好胆!”
张君武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肆意屠戮百姓,此际一听大夏军在荥阳屠城,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陛下,贼军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恶事,当尽诛,末将请命率部出击!”
“陛下,贼军丧心病狂,断不能容,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前去讨贼!”
“陛下,您就下令罢,末将等自当拼死一战!”
……不止是张君武被大夏军的疯狂行径所激怒,罗士信等大将也全都暴怒不已,纷纷站出来请战,唯有郭、魏二将却是脸色煞白不已,显然是担心张君武会迁怒到他二人的头上。“此仇不报,朕誓不为人,只是眼下决战之时机尚未成熟,这笔账且先记着,传朕旨意:全军兵退虎牢关!”
张君武从来都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哪怕这会儿胸中怒火狂燃不已,却也并未因此失去冷静,概因他要的不是击溃窦建德,而是要一举全歼窦、王两家,迅速平定北方,以免北方战事迁延太久,为此,他可是早就已安排了不少的后手,自是不会因怒而胡乱兴兵。“臣等遵旨!”
张君武金口既开,众将们自是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齐齐应诺之余,匆匆便各归本部去了……“报,禀陛下,华朝大军已离大营,看方向,应是正在向虎牢关撤退。”
大夏军的训练水平虽不如华军,可也不是弱旅,哪怕方才刚大战了一场,可依旧不曾放松警惕,天才刚亮,便已在华军大营附近部署了不少的游骑,在这等情况下,华军的大规模撤军自然是瞒不过这些游骑的耳目,很快,便有一骑报马匆匆赶回了大夏军大营,将华军的动态报到了窦建德处。“哦?”
早在得知荥阳被刘黑闼攻破之际,窦建德便已断明张君武必然会撤军无疑,原本还绸缪着该如何利用华军的撤退打上一场追击战呢,却万万没想到华军的撤退行动居然如此之干脆利落,一时间不禁为之头大不已,没旁的,昨夜一战中,夏军虽不曾将所有的兵力全都投入战场,可动员的总兵力已是过了二十万之数,尽管折损并不算太大,可军力无疑是疲了的,如此一来,追还是不追这么个问题自是不免令窦建德很是费思量了的。“陛下,贼军败势已明,此时若是不追,一旦让贼军退回虎牢关,据雄城而守,我军恐难遂下矣!”
见得窦建德迟迟没个决断出来,中书舍人刘斌登时便沉不住气了,紧着从旁闪了出来,高声进谏了一句道。“陛下,微臣以为刘大人所言甚是,虎牢关城坚地险,非是旦夕可下者,今,张家小儿已是惊弓之鸟,断不可给其以喘息之机,当得尽起大军,尾追不放,逼敌决战于野!”
国子监凌敬同样是主战派,紧着也站了出来,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支持刘斌之态度。“陛下,末将以为当得谨慎行事,贼军既是敢在此际撤兵,定是别有埋伏,我军若是贸然去追,却恐中敌狡计,不可不防啊。”
“是啊,陛下,我军昨夜大战一场,如今人马俱疲矣,实不宜再战!”
“不然,我军疲,敌军也同样疲,此时比的便是谁能顶得住,且我军众而敌军寡,当速战!”
……相较于刘、凌两位谋士的一致求战,高雅贤等武将却是各持己见,战与不战之争顿时便就此大起了,直吵得窦建德的耳膜生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