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月,城内又过来了一批流民,辞新的会馆租在城门口,一是能见到进出的人,二是离防空洞近。辞新靠在窗边看,见是那流民中有一个冰晶玉洁之人,虽是作极了伪装,但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是立刻触动了辞新的心,加之那丽人扶着一个衣着虽是富有,但却已风尘仆仆的男子,辞新便断定那是钱皖儿和她的乌龟丈夫。想着,便又换了一副容貌,叫了个随从赏了个袁大头,让他下楼叫那两位上来。仆人虽然看见服侍的老板换了个人,但在这动乱的时间也见怪不怪了,再加上这位新主那么阔绰,也没多犹豫就应了下来。不一时,仆人便领着两人上来,果然如辞新所料。正是那二人!辞新便笑道:“少爷夫人,别来无恙!”
“你是,小王!”
钱皖儿他乡见故人,额外的喜出望外。那少爷却疑惑道:“小王?你是谁?”
“少爷是贵人忘事,不记得小仆了”辞新连忙说道,钱皖儿也不方便表示自己与小王太认识,就闭嘴不言了。这少爷便点点头,说道:“那也就罢了,在这个世道你还认是我们家的人,也算你有良心。王光宇先生呢?”
“王管家已经南下了,怕少爷夫人寻来不见人,叮嘱我在这里等着。”
辞新道。少爷问道:“怎么不发电报来?”
“老人家舍不得钱,说都是主子的,再说了,兵荒马乱的,这电报往哪拍呀?”
辞新笑道。少爷点头:“那就这样,钱都给我,然后随我去云南。”
死太监,穷剩下脾气。辞新冷冷想到,却见钱皖儿一脸无奈,却是楚楚可怜。辞新感觉心上人是受尽苦楚,也是,跟着这群没落的东西,又能享什么福。辞新便道:“小仆可不敢把钱放在身边,怕被什么猫儿狗儿给昧了。确实放在了一个很稳妥的地方藏着,要不少爷随我去取一趟?”
“我累了,你找几个人去拿!”
那少爷靠着椅子,把帽子取下来弹灰,钱皖儿笑道:“我去吧,没个自己人怎么能放心。”
少爷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老婆,笑道:“你……害,你这个婆娘真的是坐不下,行,你跟着去一趟,可别自己偷了个一两八钱的,我回来要检查。”
钱皖儿勉强笑道:“怎么会呢?你放心好了。”
二人出门,辞新立刻问钱皖儿道:“太太,您过的还好吗?”
“嗯,小王,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一个叫娜拉的人,对吗。”
钱皖儿笑着抬头道,辞新看呆了,被迷的阴魂转向,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用万能语言:“嗯,嗯,对。”
钱皖儿说:“我记得,在欧洲,这样的人不是罪恶的。”
辞新笑道:“那边的思想,是和我们很不同就是了。”
“以前我很不理解,认为西洋的东西是好的,但是他们的伦理纲常都是坏的。”
钱皖儿低头走路,辞新听着她的话,心中感觉很不对劲,“可我现在却觉得,他们太自由了,自由得让人羡慕。我也好想,我也好想逃……”“太太……”辞新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是欲言又止。钱皖儿却崩溃的哭了,在大街上。但没有人会在乎,在这种世道谁都可以哭,毕竟没伤心事的人少之又少。“我真的好想逃,好想逃!”
钱皖儿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缓缓向下蹲着,辞新再也忍不住了,他半跪下,扶着钱皖儿的肩:“皖儿,我带你逃吧!”
“什,什么?”
钱皖儿抬头望向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透过他狂热的双眼,钱皖儿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在大堂之上,在佛庙之中,那个在佛像上和自己对视的男人。“秀才……”钱皖儿喃喃道。辞新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对,是我,都是我!皖儿,我用很多个身份想要接近你,我一直都爱着你啊!”
钱皖儿此时惊讶压倒一切情绪,张大嘴,发不出一句话。辞新只是问:“小姐,你想逃吗?如果想,现在就……”“嗯!”
钱皖儿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随后掩面瘫倒在路中央。当日,钱皖儿和辞新便离开了重庆,没给那群老爷少爷留下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