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睁开眼睛,巨大的哀撼跟绝望,夺去她眼里所有的神采。
她哆嗦着双唇,颓然的垂下双手,轻轻哭道。
“孩子,是你的。不是阿湛的。我怀的,一直都是你的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宝宝啊!”
“封御琛,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你知道推进入的药是什么吗?你知道这个药物的作用是什么吗?”
“它已经长大到有胎心了,已经开始有小脑袋了,很快就能长出小手小脚了,这个药,会让宝宝会在我身体里,疼到挣扎的!”
“呜呜呜,你害死了我们的宝宝……”
阮乔一想到孩子在肚子里遭受的痛苦。
她就心疼到要昏死过去。
“它还那么小啊,你怎么忍心啊!”
封御琛脑中如同被闪电劈过。
有一瞬间的空白。
整个人张口结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他下令孩子的,是他的骨血。
封御琛视线落在阮乔的小腹上,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肺部灌满钢针般的疼。
疼得他,几欲昏厥。
陈医生慌忙的收掉针管,后退一步。
怎么会这样!
少夫人肚子里的,是御景苑的小少爷或者小公主,念念小姐的弟弟或者妹妹啊!
阮乔泪流满面。
她又失去了一个宝宝!
连同念念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全没有了。
封御琛压下心脏要炸裂般的疼。
他俯身吻她,额头轻轻蹭着阮乔的。
“对不起小乔,我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对不起……”
滚烫的泪,从封御琛溟黑眸滚出来,滴落在阮乔脸颊边。
这个强大傲然,尊贵到让人只能仰望的男人,第一次滚出痛不欲生的眼泪。
亲手弑子之疼,不亚于掏心挖肺。
他又一次,伤了阮乔。
……
封御琛的道歉,阮乔并没有听入耳中。
因为,催产针的药力作用的很快。
她小腹处翻腾起巨大的疼痛。
如同无数把刀子在里面搅动,直接把阮乔最后的理智摧毁!
“啊!”
她尖叫一声,开始在封御琛怀里挣扎,扑腾。
“好疼,疼!”
不只是疼。
阮乔浑身都在剧烈震颤。
两条纤细的小腿不停的踢着,用力的捶打着床。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
她疼得那么厉害,几乎濒死一般。
似乎肚子里的宝宝,非常的不舍。
似乎……
宝宝在用这样深刻而巨大的痛苦,跟自己的母亲道别!
“啊!啊!”
阮乔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监测胎心的仪器,开始疯狂的滴滴响起来。
封御琛抱紧阮乔,泛红的眼睛紧盯着那仪器上显示的胎儿胎心。
他知道,阮乔肚子里的宝宝,那一团小小的东西,正在承受跟阮乔一样的痛苦!
它跳动的那么快,那么剧烈!
疯狂的震动!!
像是这样就能缓解药物的疼痛。
似乎这样,就可以活下去,不离开母亲。
明明只是那么一个小肉点,还没有完全长出手脚呢。
封御琛却仿佛感觉到了宝宝的求生的欲.望!!
它似乎那么的想活着。
想活下去。
所以才会反应的这么激烈!
可是——
这个宝宝,却再也没有资格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是他亲手扼杀了这个孩子!
封御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控。
用力的抱紧阮乔,恨不得将她揉进胸膛,揉进骨血里。
他对不起宝宝,更对不起阮乔。
他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封御琛的黑眸,一直紧紧盯着胎心监测仪器!
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画面。
他无能为力,只能亲眼送走这个宝宝!
封御琛脸上的泪早已经没了知觉。
半晌后。
他哑然低声:“需要、、需要多久?”
陈医生无声叹气,黯然道:“药物的作用很快的,慢的话,十几分钟吧!”
十几分钟?
宝宝的生命,就彻底结束了。
封御琛期待这个时间可以延长一些。
他才知道它是自己的孩子,多么多么想要再跟它多呆一些时间。
可是封御琛,又希望时间能走的快一点。
结束宝宝的痛苦。
结束阮乔所受的折磨!
陈医生走到监控仪器前面。
“封先生,别看了,心里会好受些!”
他想关掉监测机器,减少封御琛的痛苦。
可是。
封御琛咬牙,沉沉道:“不用!!开着!”
他所遭受的痛苦,及不上阮乔跟宝宝的万分之一!
陈医生动作一顿,收回了手。
这十几分钟。
漫长的像是几个世纪!
封御琛亲眼看着,胎儿的胎心从剧烈到疯狂的跳动,到逐渐的缓慢,平息。
再到每一下跳动,都变得无比缓慢,用力。
可它还是在跳动。
一下一下。
做着最后的挣扎。
最后——
宝宝像是耗尽了力气般。
终于……
胎心监测仪器停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
只有毫无起伏的冰冷线条。
在胎心监测仪器上,永无止境的延伸下去——
那个小小的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
宝宝,走了。
封御琛重重的阖上眼睛,拥抱着阮乔的大手,骨节扭曲作响,几近攥碎!
经过了巨大的痛苦、挣扎反抗、再到失去力气……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
他跟阮乔,失去一个孩子。
胎心停止跳动的时刻,怀中阮乔的挣扎也停了下来。
看着阮乔不再承受痛快。
封御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阮乔浑身都软下来,昏迷在了封御琛怀里。
她太累了,也太疼了。
所有的力气都也已经耗尽。
这具娇小脆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伤害了!
陈医生说:“封先生,接下来,交给我们吧,我们需要做后续的工作,替少夫人清宫。”
封御琛摇头,哑声说。
“你们就这么做,我守着她。”
陈医生皱眉:“封先生,接下来的手术,您还是不要看的好!”
封御琛说:“做吧!”
见他执意如此,陈医生叹气,知道自己劝不动。
他对护士点点头,“准备消毒棉纱跟探入工具。”
护士点头,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陈医生去替阮乔输液。
两个护士亲自给阮乔处理。
纵使她们已经轻手轻脚。
封御琛看到,昏迷中的阮乔还是疼的蹙眉,不安稳的挣扎。
那么多冰冷的器械,那么多的血迹。
他咬紧牙关,重重阖上眼睛,再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