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通讯,还不是很发达,不像现在,打开互联网,准确输入自己的信息,便能知道自己的各科成绩。90年代不同,我们需要考试后统一到学校听分,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各科考了多少分,我们只知道自己的总分是多少,知道分数后,接下来就是等待通知书,那会是先报志愿,然后参加考试,再听取分数,最后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你才能真正成为一名大学生。通知书还没到的时候,别人问我父母,考得怎么样,他们都低着头回答,“不咋样”,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收到通知书时,我的父亲,把通知书拿到单位,上课给同学们讲,让同学以我为榜样,逢人就说,我姑娘考上北京的大学了。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要属那次,妈妈这天夜班,白天在家休息,中午给我们做好吃,看了一眼时钟,爸爸马上就要下班回家了,我穿好衣服,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梳着一个马尾辫,一边走一边跳,蹦跶蹦跶的来到胡同口,爸爸骑着车子,向胡同驶来,胡同口有一家小卖部和一位修鞋的老人,就出这条胡同,就是我们镇上的中心街了。爸爸看到我去接他,笑着对我说:“热不热,吃不吃冰棍”,那个温柔的声音,不论时隔多少年,每当吃双棒冰棍,都会浮现在脑海里。现如今,双棒冰棍再也买不到了,父亲温柔的声音,也再听不见了。有时候即使没有录音机,但是这个声音留在了心里,就会记住一辈子。小卖部的阿姨问:“考上北京了哈,去北京好好学习,争取在北京扎根落脚,将来给你爸妈也接到北京去享福”。阿姨的祝福真的特别真诚,就如同她的女儿一样,没有一点虚假之意。看得出爸爸当时其实特别开心,嘴角微微上扬,但是迅速转身,和平日一样,一张微笑的脸庞,面向阿姨,“也就那样吧”。我坐在28的永久自行车后面,爸爸驮着我,在前面对我说:“不管离开家多远,都随时要想起这个地方”,我沉浸在喜悦中,根本听不见爸爸在说什么,走进院子,邻居看见我们,就说,老王家这姑娘这回可出息了,可给他爸长脸了。父亲强忍欢笑。下个周就要去北京读书了,由于家里还有外婆和妹妹要照顾,妈妈留在家里,爸爸一个人去送我。一开始我和他们讲,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爸爸妈妈,不同意,说一个女孩子,第一回去这么远的地方,不行。外婆从小就疼爱我们,在我离开家的头一天晚上,外婆拿着被子,来到我的房间,“今晚和姥姥睡”。晚上外婆和我说了很多话,平日外婆不到八点就睡着了,这晚,我眯着眼睛,已经困得不行了,但是外婆的精神头还是特别足,外婆每说一句话,我都回答“嗯”。外婆把手伸进我的被窝,抓住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上,我微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感觉到枕边有些湿润,外婆伸出另外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热泪,掏出藏在枕头下面的一沓一元钱的人民币,放在了我的手心里,外婆没有工作,平时都是大家给的钱,然后攒起来,外婆喜欢首饰和金钱,但是从来都不舍得花,她对我说“到北京了,自己没事买点好吃的,别亏待了自己”。我抓起外婆的手,将钱放在了外婆的手里,转过身,对她说“北京什么都有,你就自己留着吧,我困了,先睡了”。此时,我的枕巾已经被眼泪所浸透。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收拾行李,恨不得马上离开家,可是到了真正踏上旅途的时候,真是有太多的舍不得,看着外婆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心情更加压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有一年爸爸带着我们去龙江了,平时爸爸妈妈出差,我们就和外婆在家待着。妈妈和妹妹把我送到了车站,我上车后看到火车上还有床,还可以躺下,真是孤陋寡闻了。上车后,望着车窗外的母亲和妹妹,此时母亲已经红了眼眶,90年代的火车,还都是绿皮火车。当时的绿皮火车是可以开窗的,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同时有这么多的乘客探出脑袋来向远方望去。不过这样,也能够冲淡漫长旅途的无聊和疲乏。隔着车窗,母亲抓着我的手,我拉着妹妹的手,父亲对母亲和妹妹说:“回去吧,一会火车就开了”,火车拉笛了。嗡嗡嗡,火车缓慢的开启了,母亲和妹妹奔跑着,不愿撒开我的手,火车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突然,母亲的手和我分开了,我和妹妹的手,也分离了。望着母亲和妹妹的身影,我瞪大了眼睛,生怕眼泪流出。北京与家有着约1800多公里的路程,这条路上铺垫了爱与被爱,不再荒凉,却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