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狐狸笑道:“当然,让你小子先试试,原本我是想用气来凝聚自己身体的。”
按范狐狸的想法,等他完全稳住佛像之后,就要进行下一步计划——解放另一个空间。 佛像是“它”诞生之地的生气,“它”则是诞生之地的死气,算是两个凝聚物。 现在生气的凝聚物到了我们所在的空间,死气的凝聚物也毁掉了,另一个空间此刻一定处于阴阳不分的混沌状态。 按小道士的说法,诞生之地所有的死气都在地表,而生气大多凝聚在那座贯穿天地的黑山中,他要用现实世界的生气为炮弹,轰碎那座山,让生死融为一体。 那样,就能将诞生之地化为世界最初的混沌状态,慢慢重新演化生命。 当然这个演化的过程会很漫长,也许几千万年为一阶段,但不管多漫长,只要打碎了那座山,就不会再酝酿出什么怪物来。 他的计划很完美,但时间漫长,按照范狐狸的预计,他完全接受玉佛的能量,大概是七十五年之后。 期间他要以幽灵般的方式,在世上孤独地存活接近于人漫长的一生时间。 我想象都觉得孤独,范狐狸却乐呵呵的。 “没什么可悲的,七十五年之后,我会吸收所有玉石的生气,成为类似于地仙的存在。”
范狐狸道,“我可以寻找同类,也许有人和我一样,以身成为气的载体,也许我也能给自己凝一个肉身,继续行走世间。”
他对我笑笑,但笑容满是牵强。 “要不,我留下来陪陪你?”
我心中一动,说道。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分享佛像的生气么?”
范狐狸呵呵一笑,继而压低了声音,“佛像是我用生命为代价承载的,也只跟我的血脉相融合,之前对你说保你不死,实际上是想给你点勇气。”
我对他呲牙,算是笑笑:“真是谢谢你熬,研精竭虑地安慰我。”
“咱俩谁跟谁。”
范狐狸笑笑,“如果真能给你用气凝聚一个身体的话,你也是未来几十年中,唯一一个能看到我的人了。”
他挥挥手,示意让我站到那块玉石上。 我缓步走过去,手掌抚摸玉石那粗糙的表面,有一种冰凉的感觉。 “玉石凝聚阴力,形如月,但你要记住,这个过程很痛苦,如果你睡过去了,便是魂飞魄散。”
范狐狸道,“世界上没有地府,之前死去的人,灵魂短暂停留之后,仍然要魂飞魄散,你如果失败,会死的比他们更彻底。”
我点点头:“这么多事我都熬过来了,害怕这点疼么?”
“不止是疼而已。”
范狐狸微微一笑,“开始!”
我感觉一瞬间,周围墙壁好像破开了,有冰冷的水从破洞里涌出来,将这里完全淹没,而我逐渐沉入水底。 冰冷、潮湿…… 我想喊,但一口冷水灌入喉咙,呛得鼻子眼睛都流出酸水来。 “不要睡过去!”
耳边传来范狐狸的声音。 我努力睁着眼,抵抗这股即将要溺死的感觉。 忽然,潮水退去了。 眼前一幕,让我呆住了。 这里竟然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印象很深刻,七岁之前我都呆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爸爸妈妈出门打工,爷爷奶奶也要下地干活,所以经常把我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就看着窗户外的树林,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 农村的房子,多半屋子破旧,但院子很大,养两只鸡,或者一只狗。 奶奶养了一条黄狗,无聊的时候,我隔着窗子和它玩。 我低下头,果然看到那条黄狗,它对我摇着尾巴。 “阿黄!”
我习惯性的对它挥挥手,笑容满面。 阿黄汪了一声回应我,紧接着又汪一声,又汪一声。 汪汪声逐渐暴躁,阿黄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对我疯狂吠叫。 一边叫,它一边后退,尾巴都夹在两腿之间,这是它极度害怕时才会的样子。 我有这么可怕么? 刚想喊它一声……我却突然注意到它的目光,一直盯在我的背后。 我心一下抽紧了,它根本不是对我叫,而是对着我身后的什么东西…… 我猛地转过头。 身后,奶奶对我笑着,两手藏在背后。 “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笑道。 “这不是回来给你送饭么。”
奶奶也笑,“猜猜给崽崽带回啥好吃的了?”
她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双手举着放到我面前。 她手中,是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 能看出来这是人类的某个部位,断口不规则,带着撕裂的破口,鲜血从中渗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奶……奶?”
眼前一幕,像一个锤子重重砸在我胸口,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诧异道:“你……” “怎么了,好吃的,崽崽怎么不吃?”
奶奶一步步向我靠近。 窗外阿黄叫的更起劲了,狗吠声几乎连成一片。 “哦,我知道了,要把狗杀掉!”
奶奶恍然大悟,小步跑出去。 紧接着庭院中传来一声凄惨的狗叫声。 透过玻璃,能看到院中到处都是血迹,奶奶用砍柴的斧头将阿黄杀害了,她的目光看向我。 她的脸上染了很多血,满脸褶子,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什么恶鬼。 我尖叫一声,连忙跑出去。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到了这里,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和蔼的奶奶变成了这样,我心里只想逃,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狼狈夺门而出,我看到村里到处都是血迹,儿时玩伴……不,是我昨天的玩伴,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走过来。 他面容憔悴,满脸胡渣,随着他像我走过来,胡渣不见了,消瘦的下巴也圆润起来。 “你干什么去了?”
他说,稚嫩的孩子音,“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
我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却想不起来。 “写完了么?”
儿时玩伴问我。 我摇摇头。 “没写完?”
玩伴说。 “写完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是回来拿作业去上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