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线的工作者,吴记者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却能致命的错误?自从他们报社主编被放到农场去改造思想后,吴记者就一再严格要求自己,任何具有敏感性的词汇一律不用。即使需要,也要换一种方式。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这次的采访稿和收集资料都被市里拿走,吴记者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在来的路上,他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不是坏事。吴记者直觉这是好事。“好事?哪里见得?”
苏糖疑惑,坏事吴记者是不是被吓傻了?她这么天真的人都不敢想这是好事。“直觉。一个文字工作者的直觉。”
苏糖,呵。苏糖后悔答应采访了,早知道就不出这个风头了。现在惹出大麻烦了。最重要的是,还不知道这么麻烦到底有多大。要是因此而出什么事,苏糖觉得自己能后悔死。苏糖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市里有什么熟人能帮忙打听打听消息的。虽然吴记者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但苏糖还是坐立不安。吴记者匆匆来,又匆匆地走了。留下满心不安的苏糖。苏糖真的很害怕,站在院子的杨桃树下一揪一揪地扯着树上的叶子,一不小心扯到一条毛毛虫。要是平时苏糖早就吓得哇哇大叫,但现在她也只是看看手上已经被捏出肠子的毛毛虫,随手扔在地上,抬手在树叶上擦了擦,继续揪。家里养的大母鸡飞快扑过来,一口啄住毛毛虫......苏糖叹口气,“你们鸡真无忧无虑。”
妒忌。哎。苏糖叹气,耸拉着肩膀,暴躁地揪着叶子。心口颤抖。害怕得想要了立刻跑路。不是苏糖悲观,而是环境越来越恶劣。前几天,又有一批人被送到隔壁农场改造,第二天就传出了死亡。吴正初等人听到消息后情绪低落,有兔死狐悲之感。但他们也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做。这件事,刘永胜和刘新奇这两个差点去了农场的人没有被吓倒,倒是陈镇竟然吓的发高烧,温度一度飙到四十度,差点被烧死。也幸好槐树村有敏悦奶奶在,否则陈镇是必死无疑。王景跪在敏悦奶奶面前,求她用药,不管什么药他都能找来,即使拼尽全力拼了命,只要能让陈镇退烧让陈镇活下来,王景就感谢敏悦奶奶,愿意为她做牛做马报答。虽然经过努力,陈镇退烧了,活了下来,但他的身体却肉眼可见地差了很多。以前还能下田做一些轻松的活计,例如拔草、割猪草等等。现在?几乎是风一吹就倒。一场病,陈镇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为了给陈镇找补身体的药材,王景只要有空甚至请假进深山,常常一身伤出来。谁劝都不听,一心想要给陈镇找各种补药。想到附近的农场,想到吴正初等人,想到病弱得好像随时能死去的陈镇,苏糖吓得浑身颤抖,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办?吴记者收集的采访资料还有采访稿都被市里拿去,这是为什么?苏糖烦躁地在院子里转圈圈,小心脏被高高提起。忐忑不安。苏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她很想找人聊聊天,商量或者被安慰。但这件事,她不敢告诉苏老爹,怕他吓出毛病来,至于吴正初和黄统一?他们自身难保。怎么办?苏糖急得乱转,家里的两只大母鸡却在她脚边找虫子,左啄啄,右啄啄。第三次绊到大母鸡差点被摔倒后,苏糖暴躁了,拿起旁边的小木棍就追着大母鸡揍。哼。连一只鸡都敢欺负她,真当她是死老鼠了??“不行。”
“我不能坐以待毙。”
苏糖立刻扔掉手里的小木棍,匆匆忙忙地跑到公社去给陈川流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战友在市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那种战友。陈川流刚出任务回来,正准备洗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听到小兵来说有家里公社打来的电话让他尽快回电话。陈川流吓得腿都软了,顾不上身上已经几天几夜没洗的衣服,立刻就跑去接电话。听了来龙去脉,陈川流微微呼出一口气,然后问清楚苏糖在采访里说的话,是否有触及敏感词敏感事件的话?苏糖肯定是没有的。最敏感的就是她无意中评击了现在的教育状况。虽然她没有直白地说,但她的希望是和目前教育现状相驳的。难免会被一些人找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采访了四个小时的内容,想要找茬太容易了。其中一些说过的话,可能苏糖觉得没有问题,但可能被误解、误读,被人强加一些别的意思和解释。毕竟,语言博大精深,一个词有千万种解释。当然,陈川流也不敢直说,怕吓着苏糖,只给了她两个人名和地址,让她去问问情况。但也叮嘱苏糖,一旦发现形势不对,就不要连累别人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刻收拾东西带着孩子来随军。来随军了,即使真的有人找茬也找不到部对来。而且,有陈川流护着,有部对这个大后盾,别人也不敢随便找茬,陷害。“别怕,有我在呢。”
先冷静,先偷偷问清楚情况,一旦发现不对就来随军。